路人被他逗笑了,“你当电视机是小麻花呢?”
张瞳瞳摇摇头,一本正经说道:“小麻花可没法跟电视机比。一包麻花一天就完了。电视用的爱惜点能用五六年,将近两千个日日夜夜。平均下来一天两三毛,还是一两毛?”
栓子不禁说:“我得算一下。”
路人乐了:“账不是这么算的。”
张瞳瞳点头:“是呀。电视不光可以看电视剧娱乐,还可以看《新闻联播》,了解国家大事,知道世界动向。有了电视还能剩下买报纸的钱。应该把报纸钱算进去。”
路人哑然失笑:“你这小孩,嘴巴真厉害。可是不论你怎么说,我还是没钱买。”
“那买麻花?省得过年买馓子了。”张瞳瞳递给他一包。
路人不好意思拒绝,一边掏钱一边对栓子说:“你儿子真厉害。”
“不是我儿子,是外甥。”栓子转向身边的小姑娘:“我只有这一个闺女。”
那人忙说:“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栓子接过钱,让一一找零。
张瞳瞳看到跟他同路的女人犹豫不决,“阿姨,来点核桃?我妈妈说吃什么补什么。”
小芳想送张瞳瞳一记白眼,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啊。
女人想买麻花,“你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张瞳瞳点头:“我妈妈是大学生。”
女人意外,不由得打量一下张瞳瞳,穿的很普通但很干净,双眼明亮,手和脸也非常干净,指甲上没有一点污渍,显然父母对他很上心。不由得相信他的话,有几分意动,“贵吗?”
张瞳瞳笑着说:“要看跟什么比。跟奶粉比,肯定没有奶粉贵。要是跟花生瓜子比,肯定比花生瓜子贵,因为这个产量就比不过。再说了,过年需求量大,肯定也没有平时便宜。”
女人问出口就觉得他不可能说实话,但也没想到他这样说,“你这小孩还真会做生意。”
张瞳瞳摇头:“我不做生意。帮我舅舅卖东西。我可是要考大学的人。”
参见工作的成年人都喜欢爱学习的好孩子,尤其好孩子还长得很漂亮,能说会道,“那再给我来一包麻花。能抹去零头吗?”
张瞳瞳笑道:“那必须不能啊。”
女人失望。
张瞳瞳接过他舅妈称好的核桃,“但是可以送您两个小核桃。”
女人顿时眉开眼笑。
她的男同事,先前买麻花的忍不住伸出大拇指,“你这小孩厉害。将来就算考不上大学,也比我们有出息。”
“你这么看好我啊?那回头帮我们宣传宣传。”
男人失笑道:“好。回去就帮你宣传。”
此时经济还没发展起来,贫富差距不大,清河县城的人也多是住瓦房,邻里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以至于都很熟悉。
这二位刚到各自家胡同口,就听到有人跟他们打招呼:“买的什么?”
“麻花。街上,就是供销社门口那条街上有个卖北方特产的。什么麻花核桃都有。对了,还有电视机。看样子今儿刚下火车。据说比省城卖的还新。”
熟人忙问:“县里不管?”
“县里都盖大棚招商了,管了那大棚岂不白搞了?一个月能收好几十块摊位钱呢。”
熟人想想是这个理,指着南边,小声说:“他们家早几天跟我说年后娶儿媳妇,女方要电视机。你说我要不要跟他说说?”
“还没买?”
“据说得去省城。来回路费就得不少钱,还得在那儿住一晚,正犹豫着呢。”
“你可以说说。我看有小有大,小的五百块钱能拿下。”
“那还行。听说现在一辆永久牌自行车都要两百多。”
“跟自行车比不贵。主要是能用六七年,这样算下来一天也就两三毛钱。”
“那我去说说。”
“你快去吧。听摊主说只有几台电视机。”
此言一出,熟人不敢闲聊,立即去前面邻居家,然后跟邻居一块上街。
到街上小芳他们都开始吃饭了。
不过不是买的,张支书和高素兰老两口做好了用饭盒送过去的。
经过中午那一会儿历练,张瞳瞳知道卖电视跟卖菜没什么区别,看到又有客人,就让他妈吃饭他招呼。
来买电视机的几人不信他,问:“你这小孩知道怎么卖吗?”
张瞳瞳直接把写了价格的本子递给他们,“价格都在上面,你们自己选也行。只有两台大一点的。”
小芳考虑到清河县舍得买上千块钱彩电的不多,所以没有进彩电。虽然黑白电视大小在她看来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看,可肯定也有人喜欢大的,于是多进两台大的。
她也打算好了,两台大的要是卖不出去,她留一台,另一台看着县家属大院里谁家娶儿媳妇,到时候卖给谁。
恰好来买电视剧的这几人并不是真想买,而是为了应付未来儿媳妇。儿媳妇又没提出要大要小,也没说黑白还是彩电,他们就要一台小的。
小电视很轻,给了钱就自个抱回去了。
这个钱到栓子手里,两边以及对面摆摊的人都打量他。
栓子被看得心慌,立即让他大爷和大娘跟他一块把上午的钱存银行。先存活期,等货卖完了再算账分钱。
清河县的工资虽然不高,消费水平也低,架不住只有栓子他们一家,只能找他们买,以至于不论电视,还是杂七杂八的小东西,都没等到除夕就卖光了。
除夕当天下午,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包饺子,高素兰抬眼看到斜对面的电视,就忍不住说:“幸好咱俩提前留了一台。”
张支书点头:“剑平,那个春晚什么时候开始?”
方剑平:“晚饭过后。”
高素兰问:“好不好看?”
张瞳瞳:“我同学说好看。”
高素兰看向小芳,欲言又止。
小芳:“有话直说。”
“你收拾得那个客房里有床还有被褥,要不让栓子一家过来看看,明儿上午再回去?”
小芳下意识问:“看啥?”
张瞳瞳:“看春晚啊。我觉得可以。妈妈,你说呢?”
小芳看向方剑平。
方剑平摇头,“中午吃饭的时候瞳瞳说过,他栓子舅舅跟他说,找村里人买了几条鱼,又买了几斤羊肉和十几斤猪肉猪排,让他过去吃。你把他叫过来,他家的东西怎么办?”
“留着明儿中午吃啊。”高素兰道。
张支书笑了:“你没听懂。家里没人还能搁到明儿中午?”
高素兰还是有点没明白,“你的意思这大过年还有人偷?”
张支书无语:“这话说的,不赶上过年偷,平时偷的着吗?”
方剑平:“还有一点,栓子这几天赚大钱了,村里人都知道,这会儿指不定屋里屋外全是人。你要是过去叫他们,人没叫来还有可能被留在那儿。”
高素兰试探着问:“让栓子年后带带他们?”不待他回答,又自顾自说,“还是城里好,不沾亲带故,大门一关邻居都不好意思上门。”
张瞳瞳戳戳爸爸他的胳膊,“爸爸,他们怎么那么好意思啊?”
方剑平:“老师有没有跟你们说过‘衣食足而知荣辱’?”
张瞳瞳忘了,但这句话他在小说里看到过。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张支书:“因为穷,没钱读书,不知道礼义廉耻,自然不知道什么是不好意思。”
方剑平点头,“明白了吗?不过也不是全都这样,只有很少一部分。”
张支书补充道:“张庄一千多口人,少部分也有几十户,一两百人。你想想那些人都去找栓子,他还能出来吗?”
张瞳瞳明白了,叹了一口气。
小芳乐了,“看把你愁的。赶紧擀饺子皮,天黑前包好你还能出去玩儿会儿。”
说到玩,张瞳瞳忍不住找他爸爸,“你变了。”
“说人话!”方剑平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少年直接说:“我想放烟花。”
方剑平点点头表示知道。
“说话啊。”又忍不住戳他一下。
方剑平看到胳膊上的白面,“又想给我洗衣服?”
少年下意识伸手拍打。
小芳连忙攥住他的胳膊,“满手面往哪儿拍?”
张瞳瞳摊开手一看,赶忙解释:“忘了。”
小芳松开他。
少年转向她:“妈妈喜不喜欢放烟花啊?”
小芳乐了:“想知道?包好饺子我就告诉你。”
少年的双手顿时像风火轮,一手拿着小擀面杖,一手拿着饺子皮一端,刷刷几下就出来一个饺子皮。
十多分钟,少年和他爸就把面擀完了。
小芳道:“你去客房看看。”
少年疑惑不解。
小芳点点头,确定他没听错。
少年满心好奇地跳到楼上,蹑手蹑脚推开房门,陡然睁大眼睛。
——先前放电视的纸箱里堆满了各种各样大烟花小烟花。
少年不敢置信地走过去,捏一捏,摸一摸,全是真实存在的,忍不住跳起来。
楼房跟着“咚”一声,小芳等人吓一跳。
方剑平不禁说:“疯了!”
“爸爸,爸爸,爸爸——”
“闭嘴!”方剑平头疼。
少年闭嘴,蹬蹬瞪下来,“妈妈,什么时候买的?”
小芳:“你猜!”
少娘想一下,“肯定是我帮栓子舅舅卖东西的时候你们买的。”说着,十分笃定地看他爸爸。
方剑平:“那你再猜猜谁买的。”
“肯定是爸爸。”少年扑到他背上,搂住他的脖子,“爸爸,我以前真是错怪你了。”
方剑平嗤一声:“你觉得我还会信吗?”
“不信?那你可真多疑。”
方剑平转向他。
——欠揍呢?
少年立即松手,转到妈妈那边坐下,“妈妈,我去拉炉子烧水,一会儿煮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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