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接过呈文及状纸。
京兆府后院空无一人,近来多雨,青石板路的缝隙中冒出了翠绿色的青苔,细密密、绿茸茸,远远一看,倒像初春时节才有的景象。
陆宴随意找了个石墩子坐下,唤来了杨宗。
陆宴拿出了一封信,缓缓道::“嘱咐各处暗桩,于今晚子时前,务必要将那几句话宣扬出去,再将这封信,送到周大人府上。”
杨宗接过信件,低声道:“属下这就去办。”
“此外,我叫你找的道士,人现在在何处?”
“在南门的赤地坛。”
陆宴点头,“记住,此事万不可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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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晦暗,霎时一阵风吹过,将满园的绿叶红花撩的簌簌作响,这是显然是又要变天了。
陆宴揉了揉眉心,轻咳两声,起身向刑房走去,拿出钥匙,开了门,轻声道:“可以走了。”
“我这便能走了?”
“不然呢?”陆宴低头看了她一看,“我还能给你关狱里头过夜不成?”
离开刑房,两人沉着面容,一前一后地走着,隔着少说得有六尺的距离。
沈甄走出京兆府大门,清溪正在外面等着,她提裙下阶,看瞧要上马车了。
陆宴倏然看到了不远处,手握缰绳、乘马而来的长平侯,眸光一暗,唤了一声三姑娘。
沈甄顿住,回头看他,眸中多了一丝慌乱。
京兆府位于光德坊,眼下四周都是人,也不知道他要作甚。
陆宴径直走到她身边,沉着嗓子,一字一句道:“我送你回去。”
沈甄的脸刷地一下就变了色,她低声提醒道:“大人,这是京兆府门口……”
陆宴勾唇,阴测测道:“怎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沈甄美眸瞪圆,实在疑惑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男人冷嗤一声,抬手唤来了几个衙隶,厉声道:“同我去沈宅再搜一次。”
说罢,不由分说地给她拎上了车。
蹬上马车,降下帷帐,沈甄道:“你我同乘一驾马车,若是叫旁人瞧见……”
陆宴直接打断道:“瞧见便瞧见了。”
紧接着,她的嘴就被陆宴给堵住了。这下,她是一丁点口脂都没有了。
马车一路向南,绕过西宁寺,又左弯右拐地进入了保宁坊,陆宴带着衙隶进了沈宅,沈甄颔首跟在他身后。
这么多人进府,安嬷嬷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牵着沈泓的手,疾步走到了沈甄旁边,颤巍巍道:“甄儿,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的嬷嬷。”沈甄趴在安嬷嬷耳边道:“这些都是京兆府的人,他们一会儿便走了。”
沈甄的闺房是陆宴亲自搜的,他掀开帐纱,走到白鸽身边,无声道了一句:原来你还活着呢?
陆宴离开后,沈甄被放出来的消息,就似一阵风,传到了孙府。
“你说什么?京兆府就这么把人给放了?”孙宓拍案而起。
婢女躬身道:“奴婢那小厮说,姑娘这桩案子,好像并不由二公子负责。”
“二哥现在是连这点情分都不讲了?”孙宓双拳紧握,“我这就去找祖母。”
“姑娘别去!”
“怎么了?”
“二公子方才遣人来和老夫人解释过了,说是为了避嫌……”
避嫌?说得好听,不过就是不想管罢了,他孙旭在京兆府任职多年,想插手这么一件小事,还用得着亲自出面?
便是京兆府府尹大人也是要卖孙家两分薄面吧。
孙宓跌坐在榻上,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是谁将人放走的?”
“是陆少尹。”婢女低声继续道:“不过姑娘别担心,陆少尹虽将沈姑娘放了回去,却也派人搜查了沈宅,想来,是按规矩放的人。”
“姑娘?她现在的身份,还好意思称姑娘吗?”孙宓厉声道。
“是奴婢失言。”
不过听了这话,孙宓的心才稍稍安了些,沈家和陆家丁点儿往来都没有,镇国公府的世子爷,断没有帮她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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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值前,孙旭去送案卷,路过刑房,刚好和端着桤木盘子的小衙隶擦身而过。
“站住。”孙旭道。
小衙隶躬身道:“不知大人有何事?”
孙旭的目光,落在了桤木盘里的杯盏上。
白瓷的茶盏上,裸着桃红色的口脂......
他拿过,高高举起,对着银灯反复地看,残留的口脂愈发清晰,好似连嘴唇的形状都勾勒出来了。
孙旭眉目复杂,道:“这刑房,今日除了陆大人来审讯过,还有谁来过?”
小衙隶道:“没、没了。”
没了吗?
孙旭的嘴边提了丝笑意。
他陆宴几时这么好说话了,审讯时,还能允许犯人喝茶?
孙旭将杯盏往回桤木盘中,低声道:“这杯盏交给我,你去吧。”
小衙隶,双手奉上,缓缓退下。
送完卷宗,孙旭回了签押房,手腕一转,不生不响地将杯盏放到了陆大人面前。
然而陆宴面不改色,全当没看见。
散值时分,孙旭对着陆宴的背影,喃喃道:奇怪,太奇怪了。
曹功参军在一旁接话,“孙大人,什么奇怪?”
“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这是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