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因为祈愿的的确确消失了,工作室里的那对情侣说,她从昨天午饭以后就没有再出现过,电话打不通,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此刻,他坐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却没有往日的那派悠然自得,哪怕是之前全市连环杀人案的时候,压力顶了天了,也比不上如今这每分每秒的焦灼。
仿佛有火,从脚底燃烧。
魏柯在离开前,红着眼睛对他说:“我从没觉得自己哪里输给过你,但现在,我只希望你可以找到她,保她平安。”
这个她指的是谁,两个男人心里都一清二楚。
他冷嗤一声:“我想你该关心的是程沁沁而不是我的老婆。”
魏柯没说什么,只是一再的请求他,找到祈愿。
斯绪比任何人都想快点找到她,如今的她比往日更加脆弱,他怕她有风吹草动的闪失,心里已经像是长满了荒草的土地,他皱眉对魏柯道:“她不会有事,否则……我拿命陪她。”
魏柯顿了顿,像是在长长久久的时光里,终于认命:“不枉她,这么喜欢你。”
魏柯走了。
由于是祈愿的家属,斯绪不被允许参与到侦查小组的行动中来,但是他也不离开办公室,看着他们做准备工作,搜查可疑人物和地点……
他是专业的,知道自己如今可以留在这里已经是组织对自己的最大宽容,他隐忍的看着,不对同事提出任何的要求,只偶尔说出自己的意见和方向。
案件的方向终于朝着她昔日的专业和工作去了,依稀有了一丁点的眉目,斯绪一整颗心脏都仿佛被捏紧了。
等我……愿愿,一定要等我,等我这次找到你,就绝对不会再松开手了。
……
阴暗潮湿的空间,似乎还有虫子和老鼠悉悉索索的声音,寒冷和恐惧包围着她们两个。
程沁沁从小娇生惯养,对这样的环境无法习惯,她一直在啜泣,心底也埋怨着祈愿。
如果可以的话,祈愿是愿意让程沁沁先安全撤退的,这是因她而起,程沁沁的确是无辜的。
但眼下,她们谁都走不成。
门忽然被人拉开,一个长得高高的混混探头探脑的走进来,祈愿疑惑之际,他已经从里面把门扣住,随后搓着手慢慢靠近她们。
无端的,祈愿感觉到一种危险。
他站定在她们面前,鹰钩鼻,小眼睛,嘴唇很薄,在昏暗的油灯灯光下透出几分可怖来,他生的不高,整个人给人感觉很阴险,他对着正在啜泣的程沁沁道:“真是水做的女人,来,哥哥给你擦擦眼泪。”
说罢,他的手指便伸出来放在了程沁沁的脸上。
那种充满着性暗示的暧昧的、令人作呕的氛围弥漫着,程沁沁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身子抖得仿佛筛糠,或许在某种时刻,女性越发的示弱男性便越发的受到诱惑,这个混混见程沁沁这么怕,反而更加的激动,他的手指还要继续挪动,祈愿动了动,道:“你别碰她!”
混混愣了愣,笑:“怎么,你想先来?”
祈愿说:“我们是你老板的人质,要是我们现在就死了,你觉得他拿得到5000万?他会留你的命?”
混混朝地上吐了口口水:“你他妈的小娘们儿别想吓唬老子!只不过□□罢了,还坚贞的想去自杀?放心吧,等下让你舒服了你纠缠着我说要继续了,嘿嘿……”
离得近了,他身上散发出烟味也叫人难以忍受,因为两个女人的手脚都被缚住,他干脆伸手去扯程沁沁的衣服,开衫外套一下子就被撕开了,程沁沁吓得大哭:“不要不要!禽兽!你别碰我,啊!”
“你就不怕刘振民随时回来?”祈愿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混混被说的有些恼了,反手就甩了祈愿一记耳光,程沁沁和祈愿都呆住了,她雪白的面颊上印出几条十分明显的红痕,看上去很是狼狈。
但祈愿很快便不以为意,她复又抬起头来,用眼神示意程沁沁往后退,“你一个男人打女人算怎么回事,不觉得丢人么。”
混混咬牙道:“丢个屁!老子也不妨告诉你,就算老刘真的拿到了5000万,最后也打算杀了你,你以为你有什么价值,还不如给老子爽一把,做条快活鬼!”
程沁沁脸色一下子煞白:“杀了,杀了……我们。”
混混笑:“你以为呢,你还想活着出去?要不然,你帮我舔一下,啧,我心情好了,说不定能放过你,”他冲着程沁沁奸笑道:“怎么样?”
程沁沁呸了一声:“滚!恶心人的玩意儿!”
她一口唾沫在啐到了混混的脸上,对方当即大怒,要去剥她剩下的衣服,程沁沁哪里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也没有还手的余地,祈愿心里着急,干脆用身体去阻挡他,迎来的却是男人恼羞成怒的拳头,一声声落在她的肩背上,程沁沁只感觉到有人挡在自己的面前,有些痛苦的低吟,她尖叫起来,“快别打了,别打了啊!”
一场闹剧最终结束在刘振民的开门声中,他喝退了小混混,同时让手底下的人拿他下去教训去了,而祈愿则疼的有些受不住,不住的喘息,一只手捂住了胃部,刘振民见她这幅要死不死的样子,也不相信:“别在我面前装,你可是一流的记者和演员,”说罢,将手里的一个没有包装的面包扔在了她们眼前,“别他妈再勾引我的手下,否则我要你那个刑警老公看到你跟你孩子一尸两命!”
他带领着两个人又出去了,只听见他在门口吩咐手下将她们两个看的紧些。
而屋子里,程沁沁愣住了。
她的目光挪到了祈愿一直以来用一只手捂住的腹部,她从未想到过是这样……“你……怀孕了?”
腹部尚未夸张的隆起,因此外人很难辨别出里面是否已经存在了一个小小的孩子。
祈愿有些吃力,没有旁的心思去应付程沁沁,只简单的恩了一声。
刚才那些拳脚是实打实的打在她的身上,就算是程沁沁也没有办法否认,这是祈愿在保护她。
虽然她在一个小时以前还在埋怨为什么身边有祈愿就总是会发生这种倒霉的事情,哪怕是绑架也要拉上她。
但是现在……
她,原来她有身孕了,还这样保护自己,如果不是她,可能自己已经被那个混混侮辱了。那一记耳光纵使在这样的光线下还是很鲜明,指印已经微微的凸了起来。
在程沁沁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她已经抚上了祈愿的脸。
纤细冰凉的手指和火热发烫的脸颊相触的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祈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但她总觉得,在程沁沁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懊悔,有怜惜,有恨,有曾经的姐妹情谊,也有心疼……
她不自然的将脸别开,“我没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程沁沁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你是傻的吗?”
不等祈愿回答,她自己回答了自己:“你就是傻的,什么也不知道,但就是这样傻傻的你,轻易的就能让别人喜欢你,你一定很自豪,是吧?”
“疼吗?”程沁沁抽泣着,然后深呼吸两下,用手摸了摸祈愿的小腹:“你现在是有宝宝的人了,一定能懂我当初的想法。我只是想要孩子有个爸爸,想过简单平凡的生活。而不是一个心里有着别人女人的丈夫。”
祈愿有些虚弱的道:“我……喜欢谁,难道你不明白么?”
“你刚来大院的时候,我其实挺高兴的,有个姐妹作伴,我妈也不用只盯着我一个人烦了,而且你喜欢斯绪,我觉得很好。对,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很早就知道你喜欢斯绪了,他虽然他们总将我跟他两个凑做一对,但我根本对他没有感觉,倒是你,有他出现的场合你都格外积极,不是么?原本这样也是很好的,但是魏柯出现了,我知道自己喜欢他是不对的,但是你根本不喜欢他,难道你就没错吗?老天真是可笑,为什么要这样乱点鸳鸯,魏柯太可怜了,喜欢一个只是把他当做备胎的你,那么我来拯救他,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祈愿没力气反驳,事实上她也觉得程沁沁说的不完全都是错的,她在失意中默认魏柯站到了自己的身边,未尝不是一种伤害和残忍……可惜她用了好久才明白过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这样对魏柯,他也会难过会失落,我跟他慢慢的走到了一起,但他却始终都不愿意跟你提分手!而我的人生规划里从来都没有斯绪,两家的长辈却偏偏要把我们俩捆绑在一起,还要我们订婚。我把这个事情告诉魏柯,想要赌一把,想要激他一下,谁知道他仍旧沉默!我明白,他还想着如果我跟斯绪在一起了,你对斯绪的那点念想也就断了!你就会死心塌地的跟他好好的,我偏不!”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似乎有火星在跃动,祈愿太阳穴的位置莫名的一抽,莫非……
果然,程沁沁扯了扯嘴角:“我答应了订婚,但这场订婚并不是为我自己准备的。我特地把你的房间安排在我和斯绪的旁边,就是为了在你们两个的酒里下药,然后让你们好事做成,这样,”她停了下,“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受害者,我要去哪里疗伤,也再不会有人反对,而魏柯跟我是一样的立场,必定很需要一个一起疗伤的人。”
祈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的,只觉得头脑都是懵了的,再加上她的后背火辣辣的疼,耳朵里似乎都是嗡嗡的声响:“你是说,酒里你下了药,一切都是……都是你策划好的?”
程沁沁吸了吸鼻子:“否则你以为斯绪这样从部队出身的好酒量,怎么会这么快就受不住了?……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原本一辈子都不打算说的,况且你跟斯绪又那么好。可是……我受不了我欠别人恩情,你傻,就会凸显的我的恶,我不要这样。是我策划了这一切,是我嫉妒你,是我利用了你对斯绪的感情,甚至在你失忆的3年里也一直没有对父母说明真相,他们对你进行的言语攻击,这些我应该对你说对不起的,可是嫉妒冲昏了我的头脑,如果我们不能活着离开,”她哽咽道:“我也不想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
祈愿震惊之余反而变得淡定了,她的嘴唇有些泛白:“我们不会死的,他会来……救我们的。”
程沁沁摇头苦笑,同时开始担心:“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看你的样子还没足3个月,让我看看你背上腰上的伤……”
但怎么看呢,手忙脚乱的也看不成,祈愿本能的觉得背部的皮肤也许是裂开了一些,因为她觉得疼,觉得潮湿。
她心里还在想着程沁沁说的那些话,她从未想过原来自己这几年的挣扎和痛苦原来只是他人设下的一个局……
她所不齿的自己,原来并非那么的不堪。
祈愿有些委屈,委屈的鼻腔酸涩,却不能哭。
她突然特别特别的想要见到斯绪,告诉他,自己其实还是很喜欢他,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想过要放弃腹中的孩子,他们的小黄豆。
她孑然一身,父母早就离去,唯一的妹妹也在前些天被人告知去世已久,如今能让她真实而鲜活的感知这个世界的就是她和斯绪的孩子,这里又冷又黑,她想回家,想抱抱壮壮,也想要……斯绪抱抱自己。
她就这么困顿的睡着了,然后又被冷水泼醒。
刘振民的耐心显然已经到了临界点,他的步子焦躁,对待她们两个也越发的没有好眼色。
外头仿佛是清晨,因为祈愿敏锐的听见了屋外的鸟叫声,想必这里是在一个山中或者远离城市的稻田,否则不会有如此清脆的鸟鸣声。
她有些昏昏沉沉的,程沁沁说她是发烧了,因为她按在自己额头上的手一下子就被焐热了。
祈愿第一次感到害怕:“我的孩子不会有事吧?”
程沁沁有些心酸的道:“不会的,老天会保佑你的孩子,保佑我们的。”
祈愿傻傻的点点头:“宝宝没事就好。”
程沁沁拍了拍她的肩膀:“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恩啊,斯绪,斯绪他,会来的。”她认真的道。
……
斯绪的确来了,跟刑警队一起来的,确切的说是在出警之前就到达了现场,但是刘振民为人十分狡猾,在木屋旁安排了不少人手,手上甚至有枪,这就给营救造成了一定的危险。
警方用扩音机向刘振民传输信号,叫他缴械投降,但他并不服气。
他提出了条件,要直升飞机,要钱,要走,没有一向是警方可能答应的,情况再一次变得胶着。
刘振民十分暴躁,抓起祈愿充当人质。
祈愿感觉到枪顶在自己的喉咙口,冰凉。
她的手是抖的,并非因为害怕,而是身体里的热度和体力正在逐渐流失,她好怕,握紧双拳,希望能暖和一点,不要再抖。
可是刘振民的力气很大,几乎是提着她,句句以死要挟。
门开了,外头的风很大,将大家的头发都吹得有些乱,程沁沁坐在地上,累的几乎要昏迷过去,任凭谁都知道刘振民其实是强弩之末,他的这些人即便再凶悍强势,也无法与正规的刑警相提并论,祈愿能感受到刘振民的绝望。
忽然之间,斯绪从木屋的后方爆破窗户,跳了进来!
刘振民猛然回头,枪口将祈愿抵的更紧:“你怎么进来的!别动!否则我一枪崩了你老婆儿子!把你的枪扔了!”
斯绪眉头一皱,但不过一秒,他就把自己手中的枪扔到了墙根:“别紧张,我没有武器了。”
但他的脚步动了动,依旧朝他们的方向挪近,刘振民感到不妥,“别再过来!”
“没事,你看,”他摊开双手:“我是没有危险的,”斯绪用一种笃定的、慢悠悠的语气道:“你手上有枪,你随时可以打死我,不是吗?”
但祈愿却看出了关键,斯绪……应该是在与外围的警察合作,他用自己的步伐打乱刘振民的思绪,也调动对方的脚步,然后,跟外面的狙击手――里应外合!
果然,她聚集精神对上他的双眸,斯绪非常轻的眨了下眼,却被她捕捉到了!
祈愿简直想哭。
她故意动了动身子,换来了刘振民的辱骂:“瞎动什么,小心我打死你!”
但他终究是换了个方向。
正在这时,斯绪忽然开始倒数:“3――2――1!”
祈愿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只是沉闷的一记声响!她感觉到提着自己的人身体一颤,她也跟着体力不支的即将倒下的时候……
一句温暖的躯体将自己扶住,随后她被人稳妥的抱住了。
―― “我来了。”
――“我知道你会来。”
两句话几乎同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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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节比以往来的更晚一些。
到了2月份的时候,祈愿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不出意外的话,四月她会迎来一个白羊座的宝宝。
除夕的这天下午,一家人就围在一起包饺子,斯绪这天要值班,说了得要七点才能回家。
李慷包饺子的时候还准备了一些枣子啊桂圆以及金币在旁边,“谁吃到呢新年都可以走大运,斯绪小的时候就喜欢除夕吃饺子,看谁能吃到金币。”
祈愿想了想小时候的斯绪,一时就觉得十分惋惜,斯绪小时候该是怎样的呢,是不是也像后来那样,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认真起来的时候唇也抿紧了?
祈愿包了一会儿饺子就觉得困,如今身子重了,人也变得易乏许多,李慷连忙让她上楼去午休,她也不推辞,实在是困的可以吐泡泡了。
她舒舒服服躺回以前的房间,大床绵软,温度适宜,一下子便沉入了梦乡。
不知怎么的,竟然梦到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他。
他从雨幕中走来,上了二楼,人很高,面部线条简洁流畅,仿佛一棵挺拔的白杨,只是站着,就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他替她拿过行李箱,她与老旧的房子做了最后的道别,然后跟着他下楼。
就去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那是黑白色的梦境,有淅淅沥沥的雨滴声。
她醒来了。
窗帘只拉了一半,然而冬季的夜幕来的早,屋子里已经是暗的,斯绪坐在床边,身影高大,却只是认真的看着她。
见她醒来,也是一愣,随后问她:“醒了,饿了吗?”
祈愿与他对视,然后在他的搀扶下慢慢坐起身,目光眷恋的缠绕着他:“有点饿了。”
斯绪笑笑:“下楼吃饭吧,饺子已经煮好了。”
“现在几点了?”
“六点。”
“不是说七点才回来?”
“提前了一点,想早点回来。”
早点回来见你。
不用开口,她也懂。
祈愿微微一笑,然后手就被他握住了:“起床吧小懒虫,壮壮都在楼下等着了。”
他用了点力气拉她,却没拉动。
斯绪不明所以,望向她,只见祈愿唇角扬起,“凑过来一点。”
他如她所愿。
耳朵微微一热,是被她亲了一下,声音温暖甜腻:“斯绪,我爱你。”
他愣了下:“再说一遍?”
“吃饺子去啦!”她快速的翻开了毯子,穿了鞋就往楼下去。
而他傻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耳朵,笑意染上眼底。
那些兜兜转转的,让我们在意了那么久的误会和介怀,随着时间渐渐淡去。只要我还在这里,你也在我身边,就全都变成了成全我们现下幸福的铺垫。
我也爱你。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