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阳突然觉得,无论何时何地,你千万别指望跟老婆讲理。在老婆面前,你即使有千万个理由,只要她认为你是没理的,你说到哪儿都是没理的。老婆是什么?老婆就是无厘头的雌性动物。家是什么?家是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地方。
一、最有城府的二把手
高天俊躺在医院里,心里灰灰的。虽说乡洽会圆满闭幕,西州市创造了有史以来签约项目数量和签约金额最高的纪录,特别作为组织方的西州市,无论开幕式的文艺演出,还是会议组织及安保工作,都给与会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这一切似乎并没有给高天俊带来多少兴奋,连闭幕式他也没有参加。他的确是身体不适,即便身体条件允许,或许他也没那个心情参加。祝开运临走时铁青着的脸至今还在他眼前浮现,像一把尖刀剜得他心里难受极了。
何东阳第二次到医院,发现高天俊的情绪比煤矿事故发生那次住院低落多了,病房还是那个病房,但里面的鲜花明显比上次少了。
这些天何东阳忙得不可开交,曹天举的运达煤业集团公司筹备工作已接近尾声,他几次来请示何东阳,打算择吉日举行西夏运达煤业集团公司成立剪彩仪式。何东阳一拖再拖,目的是要等高天俊出院。可曹天举说,现在摊子比以前大了好几倍,管理起来成问题,想尽快成立集团公司,配备高层管理人员。再说,马上到生产旺季了,准备加快生产,打好集团成立后的第一个漂亮仗。何东阳看曹天举说得也在理,沉吟了一会儿,说:“既然这样,那我跟高书记再汇报一下,听听他的想法。”
何东阳进去的时候,高天俊身子斜靠在床头上,他老婆坐在身边不知道跟高天俊说着什么,秘书金星正往高天俊杯子里添水。何东阳朝高天俊老婆问声好,又朝金星看看。高天俊老婆只待了一会儿,知道何东阳一来肯定要谈工作,就说到外面透透气出去了。金星忙着给何东阳倒水,没离开。丁雨泽站了一会儿,也借口出去了。
“东阳啊,手头上的事情多,就再不要往医院跑了,我没什么大事。”高天俊淡淡的笑容一闪即失,脸上立刻涌上一阵苦涩。
“好几天没过来了,今天稍微闲了些,就抽空过来看看书记。最近几天感觉怎么样?”
“其实我什么事都没了,马上就可以出院了,可老婆说什么也不让,她天天守在这儿,一刻都不离开。我真是一点招都没有。你问小金?”高天俊说完盯着金星。金星浅浅地一笑,并没说话。
“最近事情也不是太多,你就安心多住两天,多缓缓,有事我会及时来请示的。”何东阳真诚地说道。他打心底为高天俊的身体担忧,假如高天俊真有个三长两短,外界对他何东阳的评价可就不是大智若愚了,说不定他就变成一只狼了。再说,好多工作没有高天俊点头是没办法开展的。
高天俊感觉心里暖暖的,想想谢明光,不觉让他感到寒心。同是一个他,同是住院,上次谢明光像一只永远不知疲倦的哈巴狗,围着病床前后不停地转,这次只闪了一面,就再也没来过医院,连个问候的电话也没有,也许谢明光觉得他高天俊彻底走投无路了,再也用不着了,就现了原形。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高天俊叹口气,他觉得还是何东阳不错,就说:“东阳,不用,你就甩开膀子干,拿不定主意的,打个电话来就行了。”
何东阳欣慰地点点头。
“上次你不是说曹天举正在筹备组建集团公司嘛,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高天俊只要一谈起工作,精神一下子振奋了很多,目光里也多了些活色。
“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书记汇报一下这事。”何东阳很自然地起身,把高天俊身上滑下去的被子向上拉了拉,“已经筹备好了,他几次来请示,我说等高书记出院了再说。可昨天他又来了,说马上到生产旺季了,他想早点把仪式搞了,好安排生产。我来就是向书记请示,听听书记的意见。”
高天俊很为何东阳的这一细节而欣慰,笑着说:“不用等我,你参加就行了。再说这也是你一手促成的,你去理所当然。市委这边,就让东成去吧!”
何东阳点头说是。
过了一会儿,高天俊看了一眼金星,说:“还有件事,我想提前跟你通个气。”金星知道领导要谈正事了,准备回避,这时高天俊说:“小金,给何市长再添点水。”
“书记您说。”何东阳抬起头,盯着高天俊的眼睛。金星拎了暖瓶过来给何东阳加水。其实,何东阳杯子里的水没怎么喝,基本是满的,但金星还是给加了一点,然后放下暖瓶又看着高天俊。高天俊说:“小金,你也坐下吧!”说完,看着何东阳说,“我想把白高新再挪挪位置,你看呢?”
祝开运给了高天俊脸色,高天俊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何东阳听说这件事后,心里乐了。第一反应就是,不用他何东阳费力,就可以砍了谢明光的一员爱将,断了他的一条财路。当然,也不能说高天俊小肚鸡肠,要是何东阳也会这样做。再说了,何东阳早就听说这些年白高新跟谢明光绑在一根绳子上。上次常委会,张筱燕含沙射影地说白高新先由文物局长再到审计局长,再到房管局长,一年换了三个职位,这都是谢明光的功劳。谢明光这些年肯定从中也捞了不少好处。此时,高天俊把这话说出来了,何东阳只能装作沉思的样子,半天才说:“也该挪挪了。书记打算把他挪到哪儿?”
“到政协吧,那里还缺个文史委主任。”高天俊早已谋好了,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何东阳哦了一声,说:“我支持书记的决定。这一块工作可能今后一个时期都将成为我们的重头戏,不能松劲儿。”
“你看,这个房管局长由谁来当呢?”高天俊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何东阳。
“我听书记的。”何东阳心里早已有了人选,但他不能说,他不想给高天俊一个错觉,让他觉得他在急着用自己的人。第一次干部调整的时候,高天俊也是这样说的,说何东阳是政府一把手,政府工作部门的干部理所当然由他提名,何东阳不知道高天俊是在考验他,还是真心让他提名。但他十分清楚,市委书记对干部任免具有绝对的话语权,谁要试图抢夺这份权力,谁就不能排除跟一把手对着干的可能。何东阳是想以消冰化水的方式,一点一点地用力,慢慢培养自己的班底,最终将西州这块官场大转盘拨动起来,但不是现在。
今天,高天俊又是这样的口气,难道还在试探他?真的不好说。何东阳看着高天俊的表情,想从他的脸上发现点什么。高天俊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说:“东阳啊,你也跟我玩官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啊?”
何东阳怔了一下,脸马上红了,道:“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书记批评。”
“看看看,又来了。”高天俊脸上浮起一丝不快,说,“你是我这些年所见过的最有城府的二把手。有时候很让人欣慰,但有时候也令人害怕。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一把手高高在上,每天听到的都是大家的恭维之词,不实之词,都是报喜不报忧,这方面的亏我是吃多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让我心仪的人,可也是心里想一套,嘴里说一套。我就是不明白,一把手与二把手之间,除了对抗和平衡,难道真的就不能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何东阳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高天俊会这样说。高天俊的话像是在何东阳面前打开了一扇窗,清彻明静。可这是真实的高天俊吗?不知道。但面对高天俊的批评,何东阳还是面露尴尬之色,把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书记批评得对!也许是官本位意识和权力至上的思想在作怪,总认为一把手是绝对权威,二、三把手只能维护这种权威。正因为如此,我们好多人的真实思想往往被外部表象所掩盖,人对权力的膜拜造成了权力对人的异化,把我们同一个人字分解成了两半,内在的一半和外在的一半……”
何东阳还没说完,看了一眼高天俊就打住了,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又在书记面前胡说了。”
高天俊叹了口气:“你说得没错。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们一直把上面领导高不高兴作为衡量我们工作的关键,什么时候才能把老百姓高不高兴作为我们工作的衡量标准呀?从古到今,游戏规则是固定的,无论怎么演绎,都脱不开这条轨迹,这也怨不得你。”说着高天俊不停地摇摇头,随即脸上又浮起笑意:“暂且不说这些了,还是回到房管局长的人选上来吧!”
何东阳跟着笑笑。高天俊的这番话让何东阳彻底打消了戒备心理,稍作思考后便说:“我想房管局长还是要从懂行的人里面选,你看建设局副局长姚永顺怎么样?”
姚永顺出身在西州农村,毕业于清华大学,学的是土木工程专业,毕业后就主动申请到西州来工作,一时间成了西州的热门话题。从市级领导到普通百姓,砸破了脑袋在想:一个堂堂清华大学生,怎么就跑到西部贫穷落后地方来了呢?此后,就传出很多说法,有人说可能是在学校犯了什么错误,被发配到西州来了;也有人说,他上面有高人指点,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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