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汉斯正在苦苦思索着。身为团长,他需要考虑很多问题。团员们为雇主地大方而喝彩,欢呼,高兴。轻松,可他却想到,人家付出这么大的价钱,对应的,必然也是同样的凶险。虽然这些日子什么也没生,但越是这样,越叫人忐忑难安。有时候还情愿战斗早些降临,心里反而能更踏实一些。
在心情最沉重时。他听到了一个美妙动人得仿佛触动灵魂的奇妙乐声。
他怔了怔。走出帐篷:“这是什么声音?”
杰克别扭地挥手扭腰,摆着奇奇怪怪的剑姿:“这剑法好奇怪。我别说没见过,就是做梦也没想过。剑应该这么挥这么用,不知道这种剑术到底有没有用……咦……”
他抬头四望“这是什么声音……真好听!”
身边的希雅眼神忽然露出一丝迷惘。轻轻地说:“这是箫声!”
伊芙静静坐在刚才东方坐的位置,静静从车窗处,向外张望。
箫声清韵,柔和地响在夜色里,伊芙静静地听着。
刚才东方什么也没有说,却忽然间,站起来,下车离开。
即使是平时最喜欢跟在东方身边地伊芙,这时也莫名地感觉到,现在的东方需要一个人独处。所以她很乖地留在马车上,只是不错眼地望着东方。
但即使是这样,东方身形稍一展开,伊芙就再也找不到他地身影了。
没过多久,那箫声清韵,就遥遥传来。
伊芙知道,这是东方在吹奏他那奇异的乐器。在山上时,东方就常常吹起极动人的曲调,希雅说过,大6上,只有东方会用这种乐器,希雅说过,大6上,只有东方才能吹奏出这么美丽的音乐。
伊芙静静地坐在那里,想着,东方说起朋友时,眼神里那淡淡地温暖。那么浅那么淡却绝对不会认错的期待思念和憧憬。
东方说,那是他的朋友。
东方说,他的朋友用剑伤了他。
东方说,他的朋友用剑从他的胸膛刺进去。
这么安静的夜晚,这么美丽的箫声。那箫声甚至不是悲伤凄凉地,相反,竟带着隐隐地欢快,深深的喜悦,那些明亮地,欢乐的,灿烂地,雀跃的心灵在乐声中,徐缓地舒展开来。
东方是一个很冷淡地人,会用朋友来称呼另一个人,是多么难得。
能让东方当成朋友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在一起,一定有过,很美好,很美好,很快乐,很快乐的故事。
箫声在耳,箫韵在心,仿佛就在身旁响起,又似乎是在世界的尽头被吹奏而起,在漫漫无边的时空中传了千年,传了万载,才随这夜风徐来,耳畔乍闻。
那么美好的箫声,终还是带着淡淡忧伤。
那些动人的快乐,终化作彻骨寂寞。
所有的灿烂辉煌,只留余烬,唯有白茫茫一片天地,空寂无边。
伊芙在箫声中悄悄落泪。
为什么朋友要刺伤朋友?为什么朋友不知道朋友也会痛,也会受伤?
那是一个怎样的朋友,为什么,在刺伤东方之后,东方说起他,依然会有那么淡的期待思念憧憬,甚至,欢喜!
那样冷漠的东方,曾经有过一个让他眼睛里都会闪烁温暖的朋友,那样骄傲的东方,会坦然地告诉别人,我朋友的剑法,连我都抵挡不了,因为,他曾经刺伤过我。
伊芙伸手掩着自己的胸口,掩着东方曾掩过的地方,那里是左胸,是心脏跳动的地方。怎么有人,能够对着朋友滚烫炽热的心,刺出冰冷的剑。
这一夜,每一个人,都听到了生平所听见过的最美妙,最动听的乐声。
那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却又飘忽得不可追寻。
他们找不到声音传来的方向,找不到出声音的目标。然而,即使是最多疑的理查,也感觉不到那美妙的声音里有任何敌意和危险。
他安静地听着,渐渐地放松了看似轻松但其实紧绷了二十年的身与心。
他安静地听着,多少年的挣扎努力执着苦难尽在眼前。然而,连悲伤,都依然是轻而淡的。
汉斯在他身旁坐下,石头般的神情,慢慢柔软,心境一片平和,只是这平和,也是寂寞而忧伤的。
他长久地站在月下聆听,心头隐约的重负和担忧,慢慢忘怀。这样寂寞的声音,却让人不能舍弃,这样忧伤的声音,却并没有过多的悲痛和绝望。
只是在那样遥远的地方,一个人,悄悄地寂寞着他的寂寞,即使连忧伤,也已不能察觉。
最美丽最柔和的乐声,即使是已经入梦的人,也会慢慢放松,却不致惊醒。
这一夜,无论是佣兵还是护卫,只要已经睡去的人,都做了梦。
他们梦到母亲的温暖,他们梦到少年时,最最爱慕的美丽姑娘,他们梦到,拿起刀剑,走向世界的那一天,满怀的憧憬和豪情,仿佛下一刻,他们就会变成传说中的英雄。
那是多么美丽的时光,那是多么幸福的岁月。
即使在睡梦中,他们也悄悄绽开笑容。
然而,母亲早已远离,最心爱的姑娘,通常都不会属于他们。多少年摸爬滚打,才现,传说只会是传说,而他们,永远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笑容依然如旧,只是渐渐寂寞,渐渐忧伤。
纵然寂寞,纵然忧伤,笑容却依然如旧。
远处,杰克笨手笨脚地使着别别扭扭的招式,在箫声里,渐渐找到了力量使用的方法,招式挥出的感觉。
而希雅静静坐在旁边,似乎正静静看着他的苦练,目光又似乎已穿过他,遥遥地望着营地的方向。
那一夜,箫声,断了又续,续了又断。
那一夜,醒着的人,永远不会忘记,他们曾听到那么美好的乐音,而睡着的人,醒来后,记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最美好的梦,却不明白,为什么心中总有些抹不去的忧伤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