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当初不是每日厉兵秣马,却偏要拽耙扶犁。如果当初早有些危机意识,是不是此刻便不会独坐在这里唉声叹气了。更不会连累黛儿受辱。而现在,只怕自己也要成为万俟寨的罪人了。
该怎么跟黛儿开口?要怎么给族人交待?
万俟阔无助的靠在椅背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支撑住他的身体,不倒下去。
“老爷,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身后,一双温柔的手,将外衣轻轻的披在他的身上。
“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让我如何还睡得着啊?”
“尉迟契当真已经逼得我们无路可退了吗?”
“已经退无可退了。”万俟阔叹口气,头疼的厉害。
“既然已经退无可退了,老爷您还为难什么呢?”身后的手轻柔的替万俟阔按压着太阳穴。
万俟阔转过头,对上那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这眼睛的主人,是位平淡无奇的妇人,平淡无奇只是形容长相,这妇人的气质却不同寻常,抒怀宁静、淡然若水,只需看一眼,就能让人平静。
“你的意思是?”万俟阔看着眼前平常却又不平常的女人。
“老爷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就是族人们的意思。”女人眼神坚定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就像全天下的妻子们一样,她相信并且依靠着自己的丈夫。
万俟阔轻轻的拍一拍她的手背,“谢谢你。”
许多时候,一句支持胜过一万句道理。
“你我夫妻这么多年了,还说什么谢。”女人莞尔一笑,替万俟阔收紧衣领。
“我再坐一会儿,你先回去睡吧。”
女人点头,不在多说一句话,真的只是回去睡觉了。因为她比谁都更了解自己的丈夫,此刻他所需要的并不是开解。
万俟阔看见墙壁上悬挂的长弓。
万俟虽不如拓跋和尉迟般兵强马壮,却也是骁勇善战的马上民族,骨子里流淌着不屈服的倔强。
万俟阔取下长弓,拿在手里仔细的擦拭。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倘若一定要战,虽不愿,我也一定会奉陪到底。
双手狠狠的用力,好像手里握着的不是长弓,而是屈辱和不甘。
“族长,外面有人求见。”
黎明时分,下人叫醒了睡在厅中的万俟阔。
万俟黛没有想到,荣熠这么快就来看她。
晌午时分,还在园子里摆弄着药草的万俟黛,猛然间一抬头,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长身玉立,俊逸儒雅。此刻正眼含笑意的望着她。
“你来啦!”万俟黛快步来到荣熠面前,因为一直在摆弄药草,手上和脸上都沾上些泥土渍,不过这并不会对明媚的脸庞有丝毫影响,反而增添了些许俏皮,更显可爱了。
“是。”荣熠回答。
“你的伤没事了吧,昨夜可有哪里不舒服吗?”万俟黛上下打量着荣熠,虽然只过去短短一天,却好似有许久没见那般不放心。
这对于万俟黛来说稍显长的一天,对于荣熠来讲,只怕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是忍受了多大煎熬。好在一切又都失而复得。
“我很好。”
“昨日没有跟你告别,便离开了,我很抱歉。”万俟黛很过意不去。
“没关系,我们今天不是又见面了吗。”荣熠微笑。
荣熠并不常笑,但他笑起来却是这般的风姿绰约、勾魂摄魄。虽然已经朝夕相处了一个月,万俟黛还是像被迷惑了一般,移不开眼,心中暗想:还好他是个男人,如若是个美妇人,那便是要醉倒整个西夏的勇士吗?
万俟黛看着荣熠,荣熠也看着万俟黛。和煦的阳光下两人的影子好像也在笑着、望着。
万俟黛引着荣熠去参观自己的草药园,这可是万俟黛最得意的所在。院子里大半是万俟黛栽种的草药。各式各样,大株小株,应有尽有。虽杂却并不乱,可见主人却是用了心思。只是除却这一半的草药园,另一半却显得杂乱无章,到处都散落着各种花草,有的被折断推倒在一旁,有的就被连根拔起丢到角落里,有的已经被踩进泥土里,油烂不堪。不用问也知道,定是这些花阻了某人栽种草药。
“没想到如此善良的姑娘,竟也有辣手摧花的时候。”荣熠顺手捡起一株被折断的茶花,抖落掉粘在上面的泥土。
“也不是啊,我也不是要把这些花全部毁掉的。我只是占用它们些地方而已。”被人说破了心思,万俟黛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还顺手扶起一株刚刚被她踩倒的紫云英。
“只是徒有其表的俗物,确实比不上你的草药。”荣熠将手里的花又扔回地上。
“是吧,还是你明白事理,不像我阿爹,只一味地心疼他的这些花。”只一日未见,万俟黛却觉得荣熠进步了,至少他学会了如何奉承救命恩人。
“还好我懂得见风使舵,不然便要落一个不明事理的埋怨。”荣熠笑着打趣道。
“我可不是那样的人!”万俟黛赶忙解释。
荣熠微微笑着,眼神温柔的看着万俟黛。
“这里阳光正好,不毒也不弱,最适合草药生长。”万俟黛转移话题。
万俟黛站在荣熠身旁,和他一起打量着花园,虽被自己毁掉了部分,但是整体的景致还在。
“这里看上去还不赖,对吧?”万俟黛回身看向荣熠,等着得到他的认同。
荣熠此刻也正看着万俟黛。
“是,极好。”
春花秋月,是旁人眼中的美色,而只有你,才是我眼中最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