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钰挺身而出,情形霎时急转,变得越发玄妙不可琢磨。当事的几人剑拔弩张,旁边看热闹的众人也兴奋异常。
那头,崔景钰神情晴朗,目如秋水长空。李崇眉头微皱,眼神深邃如古井幽潭。
片刻后,李崇神色一松,道:“既然有崔郎作证,此事便可了结。众人都散去吧。”
“殿下不可!”不料李碧苒的那个婢子不依不饶,道:“殿下恕奴放肆,若此事不了了之,更是让我家公主背负污名了。丢了的东西总得找回来,还公主一个清白。”
李碧苒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拉着婢子道:“你休要勿搅蛮缠。殿下自有分说。”
婢子哭道:“公主您好端端坐在车里,却被人说指使人闯太子帐。你本就饱受污蔑之苦,何须再多一桩罪名?”
丹菲冷笑,心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李碧苒早就声名狼藉,也不差这一桩。
不过李碧苒显然已经入戏,神色凄楚,双目微红,盈着水光,强道:“莫要再多说了。我名声已扫地,怪不得旁人误会。”
李崇啼笑皆非,道:“阿苒,并非说你不是。”
李碧苒幽怨地望着他,道:“段女郎指控我教唆她来闯帐,如今她有人证,这不就说我有嫌疑了?”
丹菲听得不耐烦,逐把双手一张,道:“寻到那印章不就没事了?那来搜身好了!”
她穿着裁剪合体的骑装,身段匀称窈窕,腰肢纤细,双腿修长,健美青春,十分赏心悦目。
崔景钰和李崇看着耳根涨红,不约而同吼道:“胡闹!”
丹菲收回手,不屑地轻笑一声,转头吩咐了一个侍卫一句。那侍卫微微错愕,旋即点头离去。
丹菲道:“既然如此,我也有话问公主。”
李碧苒眼神漂移,悲愤道:“段女郎为何总要与我过意不去?”
“非也。”丹菲笑嘻嘻道,“我和公主各执一词,总得给殿下一个说法。请问这两位夫人,你们如何肯定公主方才在车上?”
那夫人道:“自然是因为亲眼看到了。今日在场女眷,只有公主穿着月白衫裙,自是一目了然。”
丹菲抿嘴一笑,“那可看到公主的脸,或是听到她说话了?”
两位夫人面面相觑,迟疑地摇了摇头。
李碧苒和婢子皆脸色一变。崔景钰微微颔首,露出赞许的笑意。
丹菲笑道:“这么说来,若是旁人穿着公主的衣服,坐在车中,你们也认不出来了?”
两位夫人讪讪地点了点头,后知后觉自己被利用了,忙不迭掩面告退。
李碧苒面色苍白,身子不禁晃了晃,尖锐的视线飞速地扫了丹菲一眼。
丹菲没理会她,乘胜追击道:“我先前见公主,她就穿着暗红骑装。我当时还好奇,如今才算是明白了原由。若我没猜错,公主哄我进了帐篷后,转身回车上,匆忙更衣后才过来的吧?”
“休要血口喷人!”那婢子倒是忠心,嚷嚷着跳了出来,“公主头疼,一直在车上小憩,自然没有和人交谈!”
“没错。”丹菲道,“我自不能凭此认定车上的人不是公主。不过那骑装也不会凭空而来。此人从这里回车上,再到过来,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且要更衣束发,那衣服定来不及销毁,也不便藏在车上。我猜,马车后就靠着溪流……”
话说着,就见先前那个侍卫去而复返,手里果真拿着一件湿淋淋的暗红衣服。
崔景钰笑意加深,问道:“这衣服从哪里寻来的?”
侍卫道:“女郎嘱咐小人沿着溪水寻找,在下游一里处找到的。”
李碧苒低呼一声,靠着婢子勉力站着,垂泪道:“真的非我所为。三郎,为何你不信?”
“冤枉呀!”那婢子尖声叫道,“我家公主从没有这件衣服!是有人策划已久,专门陷害于公主!”
真是要逼得她出狠招?
丹菲冷冷一笑,挺身而立,蔑视道:“都说空口无凭。太子殿下丢了印章,那必然有人动了盒子。咱们无需这么多废话,牵来猎犬,让那畜生嗅一嗅,便知谁是贼人。”
李碧苒强制镇定,脸色却霎时苍白如纸。她毕竟只是深宅女子,千算万算,却是独独漏了猎犬这条!她确实进过太子帐,碰过了那个盒子,谁能保证猎犬闻不出来?
李碧苒本从泰平的话和平日观察中看,觉得丹菲不过乡野之女,见识短浅,只比寻常女郎胆大些,勾引李崇都只知道模仿她,愚蠢笨拙。
她本想吓唬一番,丹菲必定乱了阵脚,哭闹起来。李崇因着面子也不会和她较真,可这罪名却是坐定了。哪里想到丹菲不仅大胆,而且思绪敏捷、镇定从容,一环扣一环,逼得她方寸大乱。
李崇看了半晌闹剧,知道丹菲已获胜,再继续下去,李碧苒怕真要掩面扫地。他只得做了和事佬,干巴巴道:“不过丢失一枚闲章,何须如此兴师动众?今日秋高气爽,本是娱乐的大好日子,诸位休要为了这点小事扫了兴致。”
这回李碧苒那个婢子没再多嘴,主仆两互相扶持着,灰溜溜地走了。
刘玉锦却是不客气,极其响亮地哼笑了一声。李碧苒面色涨红,脚下踉跄,险些跌了一跤。
“你说她到底在想什么?”丹菲用小刀切下一只兔腿,抹上蜂蜜,“她就算如今名声有损,也是天家封的公主。就算要算计栽赃于我,怎么需要她自己亲自动手?难道公主府里没有可用之人了?”
“她不亲自出马,如何能把你引过去?”崔景钰低头笑着,把剩余的兔子肉切成片,盛在了盘子里。
“就算她为了陷害我不惜亲自出马。可这又为何?若是得手,又搜不出印,顶多也不过是给我添了一桩模糊的污名。”
崔景钰终于开口,“我想宜国公主此举,也是没想把罪名按死在你身上,不过就是想泼你一盆污水。她就是没算到你不像其他女郎那般遇事只会慌张啼哭,反而还会和她叫板。”
丹菲笑,“其实此技甚为拙劣,稍微用心就可拆穿。今日是李碧苒轻敌,下次她要再算计我,怕就不会这么容易摆平了。”
若是让李崇误以为她窃印,难免不会牵连到段义云头上。印章信符之物,可调兵遣将,正对段义云有利。而当权者最为忌讳的,便是手掌军权的武将为所欲为,擅自行动。
李崇不是长子,太子之位本是皇长子宁王谦让而来。若是他和段义云被间离,必然于双方都不妙。
能想出此计的,八成是泰平公主。
“最近朝中可发生了什么事?”丹菲忙问。
崔景钰投递来赞许的目光,“泽州有乱匪打着韦氏旧部的名号作乱。你兄长在朝堂上自告奋勇想去剿匪,太子驳了他的请求。”
“好个李碧苒。”丹菲咬牙冷笑,“这可一箭双雕,既泼了我污水,又害了阿兄。”
“还可让太子就此对你心存芥蒂。”崔景钰补充。
这话听着有些酸溜溜的,丹菲不禁一笑,抬头望过去,正和崔景钰视线对上。崔景钰面无表情,低下头继续切肉。
丹菲脸上发烫,也埋头啃着兔腿。兔腿上抹了太多蜂蜜,甜得腻人,她丢了骨头,灌了几杯水,才把那甜味压了下去。
崔景钰依旧在处理着兔子,盘子里的肉都快被他切成丝了。
丹菲看着好笑,想去逗逗他,又怕他这人恼羞成怒,想了半天,才道:“那天的白鹿灯,后来弄丢了。”
崔景钰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她说的是上元节的事,道:“丢了就算了。回头再给你寻一个来就是。”
丹菲想说新的毕竟不是旧的那个,又觉得这话实在矫情,倒是李碧苒的风格。
崔景钰终于放过那些肉丝,抓了些放进嘴里,旋即皱起眉头。
丹菲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另外切了一条獐子腿递给他,又倒了一杯凉茶。
忽而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身上。丹菲抬起头,就见李崇站在远处树下,漠然地望着他们。
丹菲心中有愧,别过了脸。
李崇木然转过脸,朝李碧苒所在的马车走去。
李碧苒正在车里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李崇来的凑巧,她的妆还未全花,尚可见人,还显得分外楚楚可怜。
“三郎,你可是不信我了?”李碧苒伸手要去拉李崇的袖子,又怯怯地缩了回来,“我真的没有指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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