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才后知后觉道,“哟,你回来了?可有缺胳膊断腿?”
崔景钰纵身从岩石上跃下,身姿矫健,生龙活虎,显然完好无损。
丹菲松了口气,嘴里道:“一脸从容就义的模样,还道你要单枪匹马夜战黑风寨呢。剿个匪都要费这么大周折,你这县令当着可真憋屈。”
“回去吧。”崔景钰对她的奚落置若罔闻,“你不是还想补眠的吗?”
说罢,主动在前面开路。丹菲皱眉看了看,抬脚跟上。
两人返回营地,侍卫们和小内侍连同两只狗都还在沉睡。丹菲打了个呵欠,往篝火里添了柴火后,钻进了小帐篷里。
崔景钰在帐篷外伫立了片刻,忽而低声道:“以后不会了。”
“什么?”丹菲困得张不开眼。
“憋屈……”崔景钰的声音有些飘忽,分辨不出情绪,“不会再憋屈了……”
谁憋屈?她吗?还是他?
丹菲沉沉睡去,这段对话从脑子里掠过,没有留下痕迹。
次日起来,崔景钰果真装模作样地让丹菲领着众人去了大洞。洞里的土匪竟然没有走。他们老远地望了几眼,算是确定找到了目标,然后收拾行囊下了山。
下山要比上山快得多,刚到酉时就已经出了山。众人寻到了自己的马,返回了县城。丹菲回去向晋王复命,崔景钰也带着手下回了县衙。
崔县令如此轻松地就寻到了土匪踪迹,教韦亨很是不快,怂恿着太子还想刁难崔景钰。无奈太子惦记着家中娇妻美妾,已是归心似箭,巴不得明日就攻山杀匪。
崔景钰其实也很有眼色,第一天给太子送来歌姬舞娘。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方水土不养人的缘故,这些女子都黑矮丑陋,粗鄙憨傻。太子再饥渴,也下不了这口。
而且大概是知道太子好色,几个皇子的宫婢也都相貌平平,唯独晋王身边的丹菲姿色动人。可太子被卫佳音洗了一年的脑,早把此女当成一个阴险残暴的玉面母修罗,也不敢去招惹。
既然太子急着攻打,那下官们和诸王也不得不从。
因为土匪在深山,引不出来,所以军队也得开进山里去。太子不得不领军,诸王和下官随从。丹菲再度随着晋王一道进了山。
上千的士兵开进山里,惊得鸟兽奔逃,蛇鼠遁地,还真是生怕那土匪察觉不到。就连晋王这一读书就打瞌睡的小子,都翻了翻兵书,忧愁道:“这般打草惊蛇,怕是要功败垂成。”
丹菲在行军途中见过崔景钰几面,见他一脸胸有成竹,面带奸猾冷笑的样子,就知道他早已安排妥当。丹菲其实也不关心崔景钰的具体计划是什么,横竖她只负责照看好晋王。
大军就这么兴师动众地紧赶慢赶,在第三日清早包围了大山洞。山洞里的人竟然还没走,却是在热火朝天地搬箱整柜。见官府大军开来,那群人一阵骚乱,却不是很惊慌,只派了使侯过来问话。
那男子走近道:“大当家的要我问你们,怎么提前了——”
一支利箭穿胸而过,了结了他的性命。
所有人都惊愕万分。崔景钰还保持着平举弓的手势,又从侍卫手里接过一支箭来。
“太子殿下,”男人的声音既冷酷又从容,有着难以抗拒的威仪,“两军对战,先下手者为强。请太子下令进攻,切莫错过时机。”
说着,再度拉开弓弦。
太子猛然回过神来,仓促地挥舞着马鞭,大喊道:“给我上!”
崔景钰一箭当先,射中了一个奔去报信的土匪。号角吹响,身后的士兵便如潮水一般朝山洞涌去,一场敌我悬殊的厮杀就此开幕。
丹菲面色苍白地骑在马上,手指紧拽着缰绳,关节处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他竟然……
他不是说可以劝降的吗?
崔景钰调转马头,朝高处而去。经过丹菲身边的时候,他目不斜视,只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话。
“……是那些大盗……”
崔景钰从容而去。丹菲缓缓松了一口气,血液重新回到脸上。
并没有滥杀无辜……
至于他怎么让流民转移,引来那批江洋大盗驻守了山洞,丹菲却是不关心了。
那群江洋大盗到底是过着刀口舔血的营生,狡诈机灵。眼看官府军浩浩荡荡,是自己人数的几倍,便知道打不赢,于是立刻支起了白旗。
偏偏太子等人认定了他们是做替死鬼的流民,隔得远又看不清,只一味下令剿杀。
悍匪见状,为了身后的妻儿,也只有拼死抵抗。他们久居大山,最熟悉地势,一哄而散地隐藏到了丛林里,就像猴子一般,倒教士兵们好找。这时再冷不丁地放了冷箭,或是从山上推下一块巨石,转眼也干掉了不少士兵。
还有个领头模样的壮汉,一边砍人,一边破口大骂:“韦亨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竟然敢欺骗我们兄弟……”
话未说完,一支箭射穿了他的喉咙。
韦亨其实已经将这群人认了出来,出了一身冷汗,对着那放箭的人道:“多谢!那人是疯子……”
“韦将军无需客气。”崔景钰收了手,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韦亨浑身一哆嗦,下意识退了两步。
晋王初次观战,兴奋好奇。丹菲一个不留神,他就驱马朝太子身边凑,想看个清楚。不料此时一支冷箭射来,他惊骇之中摔下了马。虽然没中箭,却是一头磕在石头上,额角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顿时糊了一脸。
丹菲暗叫苦恼,心道这下破了相,回去后张美人定要罚她了。晋王乳兄急忙把他捞回马上,撤回后方。
晋王被吓坏了,还以为自己中了箭,哭着嚷嚷:“我可是要死了?我要回去见阿娘!”
太子本就担心战事,被他闹得心烦,干脆让人带他下山治伤。丹菲也觉得后面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便护送着晋王先走。
她略熟悉山路,赶在天黑前回了广安县。晋王知道知道不过是头上破了个口子,死不了,终于放下心来。他吃饱喝足洗了个澡,滚进床里就睡着了,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愁滋味。
乳母念了好几声菩萨,道:“也不知道山里现在打得怎么样了。”
丹菲讥笑道:“咱们大军一千,对方山贼不过一两百,还有一半是妇孺。若这样都打不赢,那些士兵都该自我了断才是。”
乳兄皱眉道:“我怎么听到匪人在大喊上当受骗了,还喊了韦将军的名字?”
丹菲不以为然道:“对阵时互相叫骂也是常事。”
乳母机灵,听出不对,拍打儿子道:“你又不是来剿匪的,管那么多闲事做甚?”
丹菲正打算歇息,忽然听外面人声喧闹,一个宫婢匆匆奔进来,道:“是县令家中来人,询问崔县令何时回来?”
丹菲道:“天色已晚,他们若是明早动身,没准要明后日才能回来了。可是孔夫人有事?”
宫婢道:“正是孔夫人出事了。她要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