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了很漂亮的少年,眉眼鼻唇,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敢确定和之前是同一个人、
虞竹目光看向他身后的小刀和路和,神态顿时变化,“你果然不学好,你今天到这来干什么,是不是又想来缠着我姐?”
少年深黑的眸子淡淡盯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小刀倒是脾气上来了,“妈的,你谁啊,你姐又谁啊?以为是人民币啊人人喜欢。”
虞竹涨红了脸,
谢星朝却说,“你姐在这里?”
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他从小就不是个情绪很丰富的人。
果然就是生性凉薄,在虞家待了这么多年,怎么也得有点情分,说走就走,一次都不回来了,还在外头自甘堕落,虞竹看不来这种人。
虞竹故意说,“在啊,和她朋友一起吃饭。”
“你最好不要去骚扰她了。”虞竹说,“我们全家现在都很讨厌你,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瞪了小刀一眼,准备转身离开。
“和她男朋友?”却没想到,谢星朝却多问了一句。
他神情安静,看不出多少怒容。
按照他以前的性格,虞竹没想到他会这么安静,换做是以前,谢星朝被说了这种话,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从小就记仇又有心计,尤其在和虞鸢相关的事情上,虞竹从来没有赢过他。
他没有听说过,虞鸢有什么男朋友,但是,当着谢星朝的面,他半点不想让他愉快,也没否认,“关你什么事。”
说完后,虞竹走了,也不打算把这事情告诉虞鸢。
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虞竹想,反正之后应该再没有交集了。
聚餐的包厢定在君悦二层,靠里面的大包间,培尖班本来人数就少,加上几个任课老师,不过二十多人。
虞鸢周围大部分都是平时熟悉的同学。
她喝了点果酒,听到旁边刘青凑过来问丁蕴玉,“学霸,这次考得如何?有没有信心拿省状元?”
“你先问问虞鸢答不答应?”
顿时一阵笑。
虞鸢正在喝饮料,“我应该是拿不到的。”
按照自己发挥,她估计了下,可能还到不了状元级别,刚开场考语文的时候,她还没进入状态,作文发挥不太好。
丁蕴玉坐得离她很近,他把一杯热茶轻轻推了过来,“那个有度数的。”
他指了指虞鸢杯子,“平时没习惯喝酒的话,容易醉。”
“学委好贤惠。”旁边一个女生竖起了大拇指。
化学老师就坐在不远,“什么贤惠?”
现在毕竟都考完了,谈恋爱也不算什么早恋,大家都嘻嘻哈哈,这么忽悠过去了,看丁蕴玉和虞鸢的眼神却越来越暧昧。
男生耳后有些红,他低头吃饭,没有正面接下这个话题。
虞鸢不明就里。
许夺夏都看在了眼里,回头拉过她,悄悄八卦,“你和学委那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我之前怕影响你高考,就一直没问。”她说,“班里传得沸沸扬扬的。”
“什么事啊?”
“就……”许夺夏之前就觉得那个传闻奇奇怪怪,不像是虞鸢会做的事情,现在一听,更加确定了,“就说你们之前在一起了,只是因为怕你爸发现,所以一直是地下恋情,这他妈是谁胡扯的啊。”
虞鸢哭笑不得,“这也太离谱了,谁说的呀?”
许夺夏说,“不知道谁传出来的,但是都在说,可能也是觉得你们比较般配吧。”
“他有没有和你告过白啊?”
虞鸢摇头,“没有。”
她说,“就是普通朋友。”一点过线的暧昧举止都没有。
虞鸢真不知道那些离谱的传闻是哪里来的,她认真对许夺夏说,“夏夏,之后你再听到类似的话,你帮我澄清一下吧。”
毕竟,丁蕴玉也不会乐意和她绑在一起传这种传闻。
“行啊。”许夺夏说,“不过现在都高考完了,我觉得你们也蛮配的,你要是不讨厌他的话,就考虑发展一下呗。”
虞鸢,“我现在还不太想谈,等之后吧。”
高中时,她也见过不少小情侣甜甜蜜蜜的,最后抵不过家里和学校的双重围剿,分手的居多,分手后下场大部分都不怎么好,虞鸢熟悉的一对,甚至分手后还闹得反目成仇。
她感情需求本来就低,这么下来,对谈恋爱更没什么太大的憧憬。
这一顿饭吃到了差不多晚上九点,沈琴打了好几个电话回来催,说让虞竹和虞楚生一起过来接她。
“阿姨,我们送鸢鸢回去。”许夺夏喝了点酒,凑到她电话旁边,
“嗯嗯,对,我们这好多人呢,有男生有女生,保准把鸢鸢送到家。”
虞鸢其实也不太想要虞竹过来接,毕竟,虞竹才上初三,马上要中考,怎么看也不合适。
大家顺路的一起走了回去,路上主要聊了聊高考怎么报志愿,和这个暑假要去玩什么。
虞鸢大部分时间都在听,丁蕴玉也一路沉默,越往后走,人越少,大家都纷纷回家,虞鸢觉得这么沉默不语的走着有些尴尬,她于是问丁蕴玉,“你暑假打算出去玩么?”
丁蕴玉笑了一下,“可能会回老家处理点事情,不一定有空出去。”
虞鸢知道他老家不在陵城。
“还要给舅舅家弟弟补习。”他说,“算起来,应该是没有出去玩的时间了。”
这个倒是和虞鸢有共同话题,她也是准备暑假辅导一下虞竹的。
俩人又聊了一下报志愿的事情。
前头路过一个711,里头亮着灯,静静矗立在街道拐角,离她家不远了。
可是,虞鸢看到路灯底下一个显眼的影子,脚步缓下。
好像……又是那个戴着口罩的少年。
去年冬天的时候,替许夺夏弟弟给她来送饭的兼职外卖小哥,虞鸢对他有印象。
不过,冬天的时候戴口罩不奇怪,夏天的时候,这样就很奇怪了,鸭舌帽,口罩,一个不缺,还是一身黑色,长袖长裤,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似乎一点都不怕热。
他个子明明很高,双腿笔直修长,高而挺拔,可是这时,他靠在街角处那杆路灯旁,也不管路上尘土,直接这么坐了下去,背脊微微弯着,一动不动,脸色苍白。
不知道为何,远远看过去,虞鸢只觉得他现在极其难受,不止是身体难受,情绪也非常压抑。
“你是不舒服么?”虞鸢停住了脚步,有些担忧的看向他。
“你认识?”丁蕴玉问她。
“不……”虞鸢摇头。
不过,也可以说,是有一面之缘吧。
少年没有回答她,苍白的脸往自己膝间埋下。
“我是去年……你去附中帮忙送饭,接饭的那个。”虞鸢轻声说,“有哪里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帮忙送你去医院。”
虞鸢感觉,他应该是个少年,可能年龄比她还小,有一头毛绒绒的黑发,似乎刚修剪过不久。
那少年依旧没说话。
丁蕴玉轻轻拍了拍虞鸢肩膀。
这种事情,他也见多了,不是每个人都管得来的,而且,他看这少年打扮气质,估计家境也差不到哪里去,大概率是个还才十六七岁,叛逆期,和家人吵架离家出走的少年。
虞鸢以为自己得不到回音了,咬着唇。
其实她没那么喜欢多管闲事,只不过,莫名其妙,这少年让她总放心不下。
良久,夜风里。
他从膝盖里略微抬起头,声音嘶哑,“是饿的。”
“饿到走不动。”
一旁的711还亮着灯,收银台旁边摆着两个煮锅,一个煮着关东煮,一个煮着玉米,散发着诱人的香,虞鸢想了下,给他买了满满一盒关东煮,两支甜玉米,又挑了一杯温豆奶。
丁蕴玉在门口等着她,神情复杂。
虞鸢拿着食物出来,轻轻放到了那个少年身旁。
他动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走吧。”丁蕴玉轻轻拉了她一下,“再晚回家,叔叔阿姨要担心了。”
“嗯。”她也没法再做什么了。
俩人离开后,虞鸢忍不住,回了一下头。
路灯底下,那个少年的影子格外孤独,终于从膝盖里抬起眼来,看向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虞鸢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却只感觉到,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小狗狗。
孤独又寂寞。
眼见俩人越走越远,消失在视野里。
少年沉默着扯下了口罩,露出了一张漂亮得惊人的脸,看着自己面前还冒着热气的吃食。
他没说谎,他确实已经差不多三天没吃东西了,毫无食欲,也不觉得饿,精神状态也极差。
他小时候身体就不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没几天是好过的。
这几年长得快,加上注意锻炼,体质好了很多,以为自己能掌控很多事情了,却没想到,要再回到小时候那段日子,也不过是睁闭眼的事情。
一辆红色宾利在街道边停下,顾成旭从车上下来,一眼看到还坐在马路边的谢星朝。
“哥哥,你别吓我。”顾成旭都快吓死了,“你这是干嘛呢。”
不久一个女的,这么想不开?
他也没想到,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如实告诉他,会让他这么发神经,早知道如此,他干脆还不如不去打听,或者编个啥谎话告诉他。
他如实说了之后,谢星朝还去了人家学校一次,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回来时失魂落魄的。
人家倒是确实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以后即将一起去京州念大学,前途一片光明。
他们年龄小了一轮,平时也根本和那些好学生乖乖女不是一个世界的,有些好学生看不起他们,顾成旭也还看不起那些人。
不是一个阶级的,以后很多出来了,可能还是要给他们打工,双方互相都看不来。
所以,顾成旭不知道,那个女生除了长得美一点,还有什么值得他这么魂牵梦萦。
谢星朝沉默着站起来。
“这什么?”顾成旭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这种东西了?我给你叫了饭,你去我家。”
他拎着那袋子食物,薄唇抿着,也没放。
顾成旭,“……”
“也行。”他勉强妥协,“你上来,先回去。”
谢星朝平时脾气极其桀骜,顾成旭和他玩得来,但是有时候也都受不了他这乖张的脾气,今天晚上却意外的好说话。
司机在前头开车,顾成旭坐在副驾驶上,开了一小段,他忍不住回头和谢星朝说话,“阿朝,我说啊……”
“……”没人答。
“哥?干嘛呢?”
“草,停车停车。”宾利刹车,停在了大马路边。
顾成旭慌忙下车,“你没死吧?卧槽,你别死在我车上了。”
……
高考结束之后。
炎炎夏日,处分那天,整个虞家都沉浸在欢喜里。
“可惜差那么几分。”沈琴说。
“也够了。”虞楚生说,“能去上鸢鸢自己也喜欢的专业。”
市状元最后是丁蕴玉,比虞鸢高了几分,虞鸢理科成绩比他高,她语文果然发挥相对失常,因为之前忙竞赛,她花在语文上的时间也确实相对很少,总分比丁蕴玉低也就是低在这里了。
不过,虞鸢自己倒是对这种虚头巴脑的事情不太在意。
她和京大提前签好了协议,原本只要过了本一线就可以被录取,更不用说考到了现在的分数。
综合方方面面考虑,最后,虞鸢还是选定了京大数学系作为第一志愿。
虞楚生和沈琴都很支持。
她最后回了一趟附中,准备填报志愿的事情,遇到了丁蕴玉,几个记者围着他,似乎是正在进行采访,虞鸢抿唇笑了下,稍微调整路线,尽量不让自己打扰他们拍摄,倒是丁蕴玉看到了她,采访似乎也正好结束了。
他几个箭步追了上来,“虞鸢!”
“我知道你报了京大数学。”他笑了下,有些腼腆。
“你呢?”虞鸢点头,“以后还可以当同学么?”
“我选了计算机。”丁蕴玉轻声说。
虞鸢有些意外,但是,她没有说出来,只是轻轻笑了下,“那提前恭喜你了。”
“鸢鸢。”不远处,许夺夏气喘吁吁的从教学楼里跑出。
“我打算留在陵城。”她说。
“你们是要一起去京州了?”许夺夏说,“那我以后去那儿玩找你们啊。”
高考结束后,大家都分散到了五湖四海,分别也在所难免。
新的生活即将要开始。
……
夏季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陵城中心医院,最顶层,尽头的病房。
秘书和医生在走廊轻声谈话。
他躺在床上,感觉脑子依旧昏昏沉沉,床头不知道是谁送来了一个很难看的花瓶,里头插着一束蔫答答的百合花。
他扯了扯唇,莫名其妙,竟然有些想笑。
日历本摆在那花瓶旁,他过头,看了一眼。
8月12号,暑假后半。
她应该已经拿到录取通知,在家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开始新生活了。
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他没什么记忆了。
似乎最后的回忆,还停留在了那天晚上。
他彻彻底底的心灰意冷。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如果虞鸢不喜欢他了,她要有别的男人,以后组成家庭,和别的男人生儿育女,他变成了一个外人,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她的爱与关心。
雨后,水滴顺着树叶的轮廓轻轻滑下,草木葱茏,空气里都透着一股水汽的味道。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伸出一只手,在阳光下,倒像是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打量过了。
指骨修长,白皙干净,很漂亮的一双手,因为这段时间的颓废,比之前瘦,光线透过窗户,落在了病房里。
他掀开被子,站起身。
脚步还有些虚浮。
“小少爷,你朋友来了。”保姆推开门。
路和和顾成旭一起走了进来,路和还拎着一个果篮,一眼就看到他站在窗边,满脸惊喜,“阿朝,你又好了?没残废?还能站起来。”
“日,哪个龟孙骗老子说阿朝残废了。”路和骂骂咧咧。
“滚。”少年站在窗边,漂亮的眉目被渡上了一层淡淡的暖意,短促的说。
“恢复得不错啊。”顾成旭欣慰,“想开了就好。”
他沉默不语。
不是想开了,不过,是他想明白了。
果然,还是放不下,一辈子可能都放不下了。
他想,只要他靠近,朝她走九十九步,朝她喜欢的样子努力,他年龄不大,有的是时间,可以一点点,一点点的改变。
她在路的尽头等着他。
会有重逢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