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的麾下就没有这样的支锐不可挡的铁骑呢?听从我的教导的将士为什么就不能像他们那样临敌必死战,一往无前,死不旋踵呢?”苦想良久也找不到答案,最后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你是对的,身为军人就该像你们现在这样,把全副心思都用在练兵和打仗上面,钻营弁利终究只是旁门左道……大哥错了!”
吴三桂嘴角一扬,露出一丝嘲弄之色。祖大寿说的固然是肺腑之言,但是值此穷途末路之际说出来,却是示弱于人了,何必呢?像他就绝对不会向敌人低这个头,要杀便杀,要我吴某人低头认错那是不可能的!他冷然问:“二舅,你是要杀我们吗?”
吴襄又是一哆嗦,叫:“祖老二,你可不能这样做!想想你的夫人,她可是我亲妹啊!我们是亲家啊,你不能杀我们!”
祖大乐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吴襄,沉声说:“都到这个时候了,拿出一点关宁子弟的骨气来,不要让人看得太低,好么?”“好么”二字隐隐带上了一丝恳求,这几位一路抛弃亲信没命逃窜的举动已经让他尴尬得无地自容,只想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如果他们再上演一出跪地痛哭、苦苦哀求的苦情大戏,那关宁子弟的脸都让他们给丢光了!
吴襄骇然:“你……你当真是要杀了我们!?”
祖大乐冷然说:“莫非你们在犯下这等滔天大罪之后还能活命?”
吴襄身体向后一仰,险些就从马背上摔下来。
祖大寿却不觉得意外,只是望定祖大乐,问:“真的不能网开一面么?”
祖大乐嘴唇哆嗦得厉害,眼中泪光隐现,颤声说:“我带着这一千将士赶了几百里的路,累死了几百匹战马,不顾一切赶到这里,就是害怕看到大哥你被生擒了……大哥,你犯下的可是千刀万剐的死罪啊!皇上饶不了你,冠军侯饶不了你,亿万大明百姓饶不了你,死在辽东的那几十万将士更饶不了你,谁求情都没用!弟弟我拼着累得吐血赶过来,就是不想看到你被押到菜市,让人凌迟活剐!我能为大哥做的就这么多了!”
祖大寿声音低了很多,还是那句:“真的不能网开一面么?”
祖大乐说:“就算我让开一条路来,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吴三辅大声叫:“你不是我二舅!我没有你这么绝情的二舅!”
祖大寿却很平静,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是啊,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我祖大寿的容身之地了……罢罢罢,罢罢罢!”说着摘下头盔,解开衣甲,袒露出胸口,然后缓缓拔出了长剑。
关宁子弟们纷纷扭开头,不忍再看。不管怎么样,祖大寿都曾是他们心中的偶像,他们心中的英雄,看着自己心目中的英雄走到末路,那滋味真的不好受!
祖大寿把长剑对准胸口,作势要刺下去,但试了几次,终究是狠不下心来。他苦笑着扔掉长剑,对祖大乐说:“二弟,你是对的,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祖大寿了……想当初我指挥千军万马与建奴拼死厮杀的时候,是何等的杀伐果断?别说杀人,就算是给自己来一刀也不带眨眼。现在勾心斗角的事情做得多了,离开战场久了,反倒没种了……二弟,最后帮大哥一次吧,不要让别人看大哥笑话,拜托了!”
祖大乐眼泪落了下来:“大哥……”
祖大寿闭上眼睛,说:“帮大哥一次,大哥不想被人押到菜市千刀万剐……”
祖大乐咬咬牙,马槊向前一探,槊锋对准了祖大寿腹部。
祖大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以后在新朝好好干,你有这些以一当百的精兵,又有冠军侯的赏识,更立下了赫赫战功,这些都是你将来封侯挂帅的资本!以后祖家就靠你光耀门楣了,一定要好好干啊!”
祖大乐咬住嘴唇,说:“我记住了!大哥,你还在什么吩咐吗?”
祖大寿说:“看好大弼,他太冲动了,有时候得罪了上官都还不知道。我在的时候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跟他计较,现在我走了,没有人帮他遮挡阴风冷箭了……现在我们祖家就剩下你们两个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多关照他一些。”
祖大乐说:“我记住了……大哥,一路走好!”
祖大寿点了点头:“来吧,别让那些南蛮子看大哥的笑话。”
祖大乐咬咬牙,一槊刺出,锋锐的槊锋轻而易举的刺穿祖大寿的腹腔,透入肾脏,登时鲜血狂喷。肾脏是人体血液最为集中,也最为脆弱的部位,一旦被刺穿,人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哪里受到了伤害便昏迷过去了,而且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刺这个部位最是干脆利落,也是对被剥夺生命者最大的仁慈,祖大乐无力将祖大寿从深渊里拽出来,他能为这个大哥做的,只有这些了!
槊锋刺入身体的那一瞬间,祖大寿的身体触电般战栗了一下,随即睁开眼睛,看着祖大乐,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连痉挛都没有,缓缓倒了下去。
对于这位搅动辽东局势数十年,甚至决定着大明的兴亡的枭雄来说,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