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到那时我们就全完了!”
沈廷扬既郁闷又愤怒,切齿怒骂:“该死!那些怂恿胁迫圣上在冬季御驾亲征的文武官员通通都该死!你看他们干的好事!”
事已至此,骂也没用,冬季的渤海实在太危险了,再强大的舰队也无法与之抗衡,沈廷扬只能指挥舰队调头使用向烟台港,在这个相对温暖的港口过冬。而正如任豹所料,在他们进港后的第二天,渤海万顷波涛尽数被海冰覆盖,冰得跟铁板似的,一片木板都无法下海。天公不作美,意味着强大的登莱水师只能在这场战争中充当看客,空有强大的战斗力,却一点忙都帮不上。沈廷扬虽然足智多谋,面对如此困境,却也是无计可施,只能面对着无边无际的海冰破口大骂。
在沈廷扬破口大骂的时候,杨梦龙已经来到石门了。几年前,这里爆发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天雄军以寡击众,一战全歼高迎祥三十万流寇,天下变色。几年来,在天雄军的大力帮助下,这里已经发展得相当不错了,几十万流寇俘虏全部成了石门居民,他们辛勤劳作,种植小麦、大豆、向日葵、棉花、土豆等作物,农闲的时候就到城里的工厂打工,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不敢说有多富裕,但温饱是有保证的,每个月还能吃几顿肉,哪怕是最顽固的流寇,也提不起作乱的心思了。
杨梦龙被迫在石门停了下来,倒不是他想躲在这里偷懒,实在是身体不允许他继续前进。他本来就重伤未逾,又在天寒地冻的季节连日奔波,马不停蹄,铁打的身板都吃不消,抵达石门之后,他再也撑不住了,发起了高烧。红娘子死活不让他继续赶路了,请来当地最有名望的大夫给他治病。吃了几天药,病情稍有好转,他又要上路了,红娘子气得把药碗都砸了,叫:“你这不叫赶路,你这叫找死!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再不休息一下,不等赶到北京你就完了!”
杨梦龙没有顶嘴,只是叹息:“我是想将失去的时间抢回来啊……这是个可怕的阴谋,我每耽搁一天,可能就要死上好几万人了……”
红娘子放轻了语气:“但你也不能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再这样下去,不等到达北京,你就要垮了!大明两支擎天柱,肃毅侯去了辽东,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之数,你再垮掉,天下苍生还能指望谁?”
杨梦龙只是叹息。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那是嗡嗡议论声夹着惊呼声、咒骂声,震天动地的。杨梦龙诧异地叫:“扎吉,怎么回事?”
扎吉冲翁走出去查探了一下,神情惊骇的回来,说:“侯爷,有大批难民从阳泉、太原那边涌过来了!”
杨梦龙浑身一震:“有大批难民从阳泉、太原涌过来了?这是怎么回事!走,去看看!”不顾红娘子的阻拦,支撑着站起来,和扎吉一起走了出去。一出门他便看到很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步履踉跄的在官差的引导下走向广场,官差会在那里搭建帐篷安排他们暂且住下。这些难民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很多人鞋子都磨烂了,双脚冻得通红,一些女孩子原本白净的手上长了冻疮,疼得直哭,他还看到一位妇女披头散发,神色有几分癫狂,看到七八岁的女孩子就拉过来看,边看边叫:“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呢?你在哪里?”显然她的女儿已经在路上走散了,她受了太大的刺激,快要疯掉了。没有人责怪她,大空都默默的从她身边走过,不忍心告诉她她背上那个还不满两岁的孩子已经死了。
还有一对老夫妻仆在地上,捶着地面失声痛哭。他们唯一的儿子已经病死在路上了,他们无依无靠了。
杨梦龙拉住一名身穿儒服的老者,问:“老人家,你们这是从哪来的?”
老者说:“太原!”
杨梦龙吃了一惊:“太原?天寒地冻的,你们不留在太原,跑这里来干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老者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声音有些怪异:“你真的不知道?”
杨梦龙说:“我真的不知道。”
老者苦笑,苦涩中透着极度的愤怒:“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三四个月前朝廷大军还是捷报频传的,怎么一下子就兵败如山倒了;我不知道两个月前九边防线还坚如铁壁,怎么一下子就垮了;我更不知道天雄军两个月前还统率数省兵马与鞑子血战不休,名满天下,怎么一下子就众叛亲离了,陕军放开了榆林防线,晋军放开了朔州防线,任由建奴鞑子长驱直入,抄击天雄军后方;我同样不知道那些武将是怎么想的,明明拥有那么多人马,就是不肯跟建奴和鞑子好好打一仗,望尘即退,望风而降,区区几千鞑子就能在山西、陕西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杨梦龙如遭雷击:“什么?你说什么!?”
老者凄然一笑:“还没听明白吗?肃毅侯苦心构筑的九边防线已经垮了,建奴和鞑子已经攻破朔州和榆林,兵分两路向太原杀过来,一路攻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那么多坚城根本就没有守,敌军一到就降了,只剩下天雄军还在前线苦战,用血肉去填补防线上那个越来越大的缺口,朝廷大军不是冷眼旁观,就是帮建奴和鞑子打他们!”说到这里,他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对着阴霾的天空发出一声悲怆的嘶吼:“老天爷,睁开眼睛看看吧!这国家就要亡了,就要亡了啊!!!”
悲怆的嘶吼声让杨梦龙手脚冰冷,说不出话来,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