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星刚才跟他说的这件好事,马上就会被别人抢去似的。
翟先华忽然问周云星。“云星,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不去争取争取?你的条件比起我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呀。司徒他们三个都已有安排了,只剩你一个守在着了,你真的就甘心这样了?”
周云星随意地翻动着摆在面前的一摞书,“我,我是很清楚我自己的,我的路怎么走,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从知青屋回来后,翟先华被从未有过的失眠折磨得辗转反侧。他认为,周云星说的这个消息犹如天空降下的一条彩虹,自己如何踏上这条彩虹铺就的路,走向美好的梦想,是要付出一番艰辛努力的。
他想,他必须要对得起自己无愧于一个初中毕业生的资格,对得起他跟娘和姐一同生活过的那段含辛茹苦的日子。他要让娘和姐看到,他终于实现了读书识字的价值。由此,他可以自豪地对娘和姐说:我没有辜负娘和姐的期望。
“先华,姐是女娃读不了书,你要好好读书,以后做个有出息的人。”姐姐的话,一次次地敲动着翟先华的心。
他依稀记得,那年,是翟忠汉的爹翟强根大爷找上门来,跟娘说,“让孩子去半山学堂吧,新社会孩子们没有有文化,不认字是不行的……明天,就让春柳送先华去半山学堂吧,啊。”
娘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哎,哎,他爷,我替她爹谢谢您了……”
春柳使劲地点点头,并朝着翟强根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学着大人的口气说,“大爷,我一定送弟弟去好好读书,叫他以后做个文化人。”
这年,翟先华九虚岁,春柳十二虚岁。爹去世后,娘的身体一直不大好,是姐姐顽强地扛住了与她年龄不相称的生活重压,艰难地支撑着家。她搀扶着弟弟一步步走向了人生的道路。
想到这些,翟先华的眼睛湿了;与此同时,他的脑子里有了一个坚定的想法——明天晚上,我必须要去翟忠汉家去打听一下情况。
姜小翠闹退婚,在村里被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以为是翟先华的原因。翟先华哭笑不得,吃不了羊肉弄了一身臊腥味。好在,自从那晚去了周云星的知青屋回来后,他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兴奋点。在这个点的支撑下,他的杠杆不得不倾斜到了事关他前途大事的这一端。
夏日的风,劲吹着燥热。肆虐的尘土纷纷扬扬,朝着连它们自己也不可预知的方向,自由扩散。翟先华决定,趁着今天去梁堡镇办事的机会去公社院子里去看一看赵文海。老朋友了,好久不见怪想的。
公社的大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式的黑砖黑瓦低矮建筑因高高低低的地势而建,没有规则,东一簇西一簇。蜿蜒起伏的灌木篱笆象征性地把这些建筑围在一起,这就是粱堡公社的机关大院。翟先华在大院里一边走一边看着,不知怎么心里忽然产生出一个恶毒的想法,这里面,哼,若是藏着个什么坏人,鬼知道呐,呵呵。
在这样一个院子里要找一处办公室或是一个人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翟先华在院子里整整地转了差不多一圈,才在一座孤立的三间平房靠西的一间的一个门框子的左边,发现了一块钉着白底红字的“宣传部”木牌子。门闭着,他却又不能去轻易地敲门打扰人家。他站在门外疑惑地想了老半天,他还是抬起胳膊曲着食指在那扇褪去了光泽的朱褐色的门边上轻轻地敲了两下。门迅即地开了,出来的正是赵文海。
“想死我啦,先华。今天你怎么有空了。”赵文海笑起来很好看,微露着雪白晶莹的牙齿,“哈哈,你看看,这里面只有脚踩得下的一点空地方了。来,快坐下,我们好好聊聊。”顺手,赵文海给翟先华拉过一把椅子。
翟先华简单地拿眼溜了一下他的房间,桌子上地上乱七八糟堆放的都是些马粪纸和各种颜色的纸张,墙边摆放的是红色的、淡黄色的油漆和大大小小的各类排笔、毛笔。
“这就是你的办公室?”翟先华脱口而出。
“是啊,不像么。哈哈,我成天就跟这些东西打交道,你闻闻看,我身上的这股油漆味。”赵文海笑了笑,忽然问道,“村里还都好吧?一段时间没有回去过了,怪想的……”
“呵呵,思念小芝了吧?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的?为朋友我义不容辞那,哈哈哈!”翟先华半开玩笑地问赵文海,“哎,说正经的,你跟翟小芝现在怎样了。说来听听。”
“嗨!先华,这个世界,很多东西由不得我们分辨,容不得我们去思考的。因为,我们都没有具备这种反抗能力。”赵文海心事重重地说,“先华,我们要知道,没有能力反抗,或许这就是我们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作为卑微者的最普遍的弱点。包括了我,可能也还包括现在的你。按理说,流言蜚语并不可怕,关键是我们自己对此所取的心态。你被姜家冤枉,被姜光组辱骂,可是,你又能怎样呢?跟这种人去说道理吗?那你完全错了,只会越描越黑,我看最好的办法是沉默。我们都还很年轻,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时间是最公正的裁判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