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漫无目的,慌不择路,他翻过了翟家山,沿着直达半山的这条唯一的小径一直上了半山山坡,然后又沿着半山的缓坡朝着东,一路跑去。最后,他跌跌撞撞上了半山尽头的那座像馒头一样的山头——韩家山。
天开始放亮了,耳边能隐约听到山野的四处偶尔有人声和牲畜的叫声传来。他意识到,他得赶紧在人们还未发现他的时候,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似一个被穷追不舍的贼,他在紧张和慌乱中竭力搜寻一处可以隐藏身子的地方。哪怕是一个树洞或是一丛乱草。
他随手拉开了山坡上边披挂着的一处枯黄的藤蔓。藤蔓的后面竟是一个山洞。他终于暂时地为自己庆幸一下了:天无绝人之路!
俗话说春冻骨头秋冻肉,卷曲在山洞里的翟忠石,只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忍不住颤抖。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连一件衣服也没有穿!
“里边有人吗?忠石,你在里边么?”翟忠石听得清清楚楚,这是翟强根的声音。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就知道我藏在这里了?他是不是来逮我回去的?”翟忠石一连在头脑里打了至少三个问号,但他转念又想,强根过去一直都是翟家的长工,这几年虽然离开了村子,也不至于连旧交情也不讲了吧。
“忠石,忠石,我知道你在里边。”强根警觉地朝洞口看了看,探过脑袋又朝里边叫着,“忠石,我有话要跟你说。你难道真以为洞中方三日,世上已千年了吗?如是那样,那就好了呢,世上的人不都可以藏进洞里去避世了吗?啊?”翟强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探着身子进了洞。
当翟强根看到了翟忠石光着身子瑟瑟发抖的狼狈相时,顿时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罐,“忠石,你,你何至于此那,再怎么着,躲也不是个法子么?”
“我,听到那喊声,就只是害怕,就鬼使神差跑这里来了。强根,让你笑话了。”翟忠石手足无措,一脸尴尬无法形容。
“看你,把这个先裹上吧。”强根脱下一件夹袄递给了翟忠石,接着又装好了一袋烟,点着了递了过去,“忠石啊!有些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说出来生怕你面子上挂不住。”
“强根,我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顾什么面子里子呀。你尽管说,我听着就是。”翟忠石很不自然地说道。
“唉,好在这里就我们两个,我也就不怕你怪罪了。”稍微停了停翟强根说,“很小的时候,我对你家就有一个印象,只要村子里有谁说起你家,那都是赞不绝口。原因就是从你爷爷那辈起,就抓住了发家致富这个理不放。村里人都清楚,你爷爷他老人家积下这份家产是来之不易的,是付出了他一生心血的。翟家传到你爹手里后,他守住了,发展了。翟家庄哪个不羡慕你家,谁家不想着像你们翟家一样富起来呢。可是,谁有你爷爷和你爹那样的经营头脑?譬如,就拿你家种植红玫瑰来说吧,你爷爷那时候就敢想敢做了,当时谁有这个能耐,这个魄力?老人家把半山北坡的山地几乎都买了下来,谁有这个胆子?你爷爷就有,你爹就有!这些,你这位翟家的继承人,大概不会没有印象吧。”
“这,我都是知道的。”翟忠石羞愧地回答。
“可是后来呢,你爹把这分家业交给你以后,你是如何坚守并在此基础上继续发展的?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了。”看了看可怜巴巴的翟忠石,翟强根也不忍心再往下说说明了,“唉!不说了,真没想到赫赫有名的老翟家弄到了今天这个样子。”
“强根,你说,今后的路我该怎么走……”翟忠石对翟强根投去乞求的眼神。
“怎么走?靠自己呗。像你现在这般幼稚,你让我怎么说你的好呢?”翟强根明显地有些气愤,“你跑什么跑么,像你现在这样的境况,难道还会给你划个地主不成?还会有谁稀罕你现在的翟家那?再说,工作队也都要坚持实事求是的,绝不会不问青红皂白把人一棍子都打死的。忠石,相信工作队吧,所有的问题都会弄清楚,弄明白的……”
“强根,你?你说的是真的!”翟忠石十分惊诧地问,“你刚才的话能算数?”
“可以这样说吧。不过,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你的问题,工作队是经过反复讨论的。”翟强根淡淡地,自言自语地说道,“整身子都一丝不挂,精光光的了,谁还会对你有什么苛求?”
“这么说……哦,强根,我知道你这几年在外都干什么了。”翟忠石恍然大悟地惊喜地说。
“那,我们还是回到村子里去吧。”说着,翟强根站起身来,领着翟忠石走出了山洞。
翟忠石裸奔的新闻,一传十十传百,一度成了翟家庄上人人引以为耻的事情。可是,即便如此,他当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随翟强根一直走到了村口,走进了村子,走进了他的茅屋……
“天上一颗星,地下一只钉,钉钉挂油瓶,油瓶漏,炒黑豆……天上一颗星,地下一只钉,钉钉挂油瓶,油瓶漏……哈哈哈,姐,我会念了,我会念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