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那段被忘记的过往2

    第四十五节

    “因为你没了那个人之后，知道那人死了之后，也差不多活得跟死了一样了。”沈风沉稳地慢慢说着，他一直背着手往前走，不管柒柒在身后大吵大闹，“他死的时候，不对，是我们都以为他死的时候，你抱着他的尸体坐在那三天，都不肯离开半步。你脸上还满是战后的血迹，自己身上也伤痕累累，眼睛里啊就跟失去了聚焦的功能一样，耳朵似乎也听不见了，整个如废人一般，气若游丝地一直抱着那人。”

    沈风想起：柒柒在那个战场中硝烟，血迹，无处安放的尸体与灵魂，黑暗，背景，阴沉的天气。柒柒狼狈地坐在那，紧紧抱着顾景轩的尸体，眼泪早已哭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自己接近时，她抬起红肿的眼睛，无神没有星光的眼睛看着自己，用沙哑的声音一遍一遍反复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不可……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不可……你告诉我啊！”

    沈风叹口气，看看身边这个皱着眉头，虽然在生气，但看起来很精神的柒柒，感到一阵心安，继续说道：“无论谁来说都不听，听不进去。若有企图想拉开你，分开你们俩，你就会高度戒备起来，发起狂来，下狠手，直接把来阻拦的人打死。

    “你是不知道你当时有多恐怖，一人坐在那，身边身后都是战后的废墟，你怀里抱着早已咽气的顾景轩，坐在一堆尸体中，似自己也是一个尸体。

    “眼看这一天一天下去了，你的身子越来越弱，顾景轩的身子也渐渐开始发白，我们没有办法了，不能再这么任由你胡闹下去了。可谁都不忍心要分开你们俩，要真的去伤害你，连我……我是你的老爸，是你唯一的亲人，就连我也无法狠下心来真的去动手，让你离开他。

    “我们这些人理智上都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情感上却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去做这么残忍的事。顾景轩那边的人，也不想担负这个罪名，所以也无所动静。

    “最后的最后还是夕梦决定调出最后大型装甲车，并指派了你亲手训练的亲兵，下了死命令，去抓你。”

    “夕梦？”柒柒听到这，感觉有点奇怪，之前往生局的局长告诉自己，夕梦也是自己杀的，死在顾景轩之前，怎么在爸爸这，又不一样了。

    沈风点点头，继续说：“后面自然是成功了，但损失依旧惨重，你最信任的亲兵亲信死了很多，你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最后倒在了夕梦的枪下。后面我们开始救你，开始安葬顾景轩。

    “顾景轩的尸体被他那派的人接走了，后面葬在哪，我们都不知道了。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了，往生局里开始呈现出明显的两派，追随顾景轩的人似乎对我们这边强行拆散你们的主意非常不满，而我们则觉得他们竟然不肯出手帮忙，任由有你们两人废弃在露天废墟里，实在是非常没有情谊了。”

    沈风继续说：“我当时想，如果你醒来后，绝不能再让你记得顾景轩了，于是在你重伤昏迷期间，就优先篡改了你的记忆。

    “可谁知，你醒来后，虽不记得顾景轩这个人了，却记得对他的感觉。你开始满世界找这个人，就算身边所有人都瞒着你，告诉你这个人不存在，你都不信。

    “你在病床上哭着告诉我，说你的心空了一个洞，说有人从你心里把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偷走了。你求我去把这个人找回来，你求着每一个去把这个人找回来，求林浩，求林夕梦，求七人组里剩下的人。

    “甚至求了顾景轩的助理。柒柒啊，因为你是爸爸女儿，所以爸爸很清楚，你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所以当爸爸看到你那么卑微去求别人时，真的是心都碎了。也是从那时开始，我觉得你认识顾景轩，这件事是错误的，他把你给毁了。彻彻底底地毁了……

    “后来，你刚好一点，有一天趁我们不注意，就从医院消失了，这一消失便是两年。我们满世界地找你，一刻都不曾停下，最后林浩在顾景轩的老家门前发现了你，你那时不知经历过什么，等回来时，已经忘记了顾景轩。

    “不，确切地说，已经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一个不是沈念的沈念。”

    柒柒记得林浩和自己说过这一段，他说他见到自己时，自己的样子很迷茫，似乎已经忘记了顾景轩的存在，看到林浩来了，便痴痴地问他：“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啊，我好像再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柒柒又想起2017年时，当温轩知道自己是未来人，要和自己分手时，自己在地下车库崩溃的样子，抓着林浩，拼命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还和林浩说了要和他绝交，自己再也不需要林浩这个朋友了。

    现在想来，自己对林浩还真是残忍。林浩知道自己因为顾景轩“死”过一回，所以才会不想自己和温轩在一起的。可自己又因为温轩，又崩溃了一回，又伤了他一回。

    那么，这么多年，自己欠林浩的真是越来阅读…他的陪伴和守候，他的执着与温柔，自己又该拿什么去回报呢……

    一次又一次的，自己爱上温轩，一次又一次地自己因为温轩，伤害了身边的人……是不是不该……不该再遇见温轩，不该再爱上他比较好呢……

    柒柒想着，越发失神，她开口喃喃地问沈风，当初那些信任自己，追随自己的战士们，真的是死在自己手里的吗？

    沈风有点不忍心说，但柒柒坚持，她握紧沈风的手，直视沈风的眼睛，认真地说道：“爸，我需要知道全部的事情，真实的，所有细节。我不能就这么忘掉这一段过去，忘掉这些人是付出与牺牲，而无所顾忌地活着……我不能……不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