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竞赛专题讲座, 在夏俊华的郑重感谢下, 为了传说中的竞赛模拟密卷, 七组大半人马都帮忙坐在了大礼堂里。
老万也很认真地戴了顶鸭舌帽,穿了件最精神的衬衫,坐在了一片学生中间。
“特别帅。”
岑瑞的班主任连带手机都不让, 是真心喜欢老万, 认认真真夸他:“万老师,您这样在这儿坐多久, 他们都一定发现不了学生里出了个叛徒。”
老万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笑呵呵摆手,又稍倾过身,跟着几个竞赛生问起了有关竞赛保送的情况。
来开讲座的是省里有名的竞赛培训老师, 叫张胜航,比老万的头发更稀疏一点, 四十来岁,看起来就是能滔滔不绝天南地北讲上一天的面相。
这次的讲座主要是面向有通过竞赛保送意愿的准高三生,除了老师, 还有几个应届已经拿到签约的高三毕业生,跟着一起过来给下一届介绍经验。
“航宇, 特别有名。挺多搞竞赛的都跟着他们培训, 还办过夏令营, 出了一堆国奖。”
夏俊华目光锃亮:“听说他们押题特别准,多练几套题,八月份初赛拼一把, 也算是给这两年个交代了。”
对竞赛生来说,到了高三就是最后一搏。如果依然不能拿到保送签约,立刻就要把重心重新转回高考上,比普通学生的压力还要更大。
于笙照例坐在靠门边的位置,翻了两页书,刚去摸手机,光线就被身影轻轻挡住。
抬头,靳林琨拎了兜东西,身上还带着外面的鲜明暑气,镜片后的眼睛朝他弯了下:“等急了?”
于笙扫他一眼,低头看书:“以为你迷失在校园的某个角落,绕不回来了。”
今天要来帮忙凑人头,于笙特意早起练了琴,从琴房出来,收了条不用等他的短信就没再见着人。
他觉得消息的语气状态不大对,莫名不放心,连发了几条消息过去,对面也只是叫他别着急,约了在礼堂见面。
结果就一直到现在才见着人。
于笙翻了两页书,侧身让他进来坐下,看着他从袋子里一样一样往外掏零食:“你来看电影的?”
“这种讲座三个小时结束不了,肯定得拖到中午。”
靳林琨很有经验,单手解开领口透气,把最后一盒优酸乳放在他怀里:“给你找点儿吃的,结束了出去吃。”
讲座的时间在上午十点,要一直待到结束才能领模拟卷。于笙早上早起练琴,早饭已经吃了四五个小时,就这么坐到中午,难免又要饿得胃疼。
于笙看着递过来的那袋卡通手指饼干:“……你什么时候成年的。”
“半年前,12月7号。”靳林琨熟练地撕开包装,答得非常精准,“比你大十个月。”
“……”于笙看着他递过来的饼干,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接过来折成了几段,趁着没人看见利落塞进了嘴里。
这人当初在修完凳子之后,往他宿舍放旺仔牛奶和小熊饼干,居然可能是真的只因为自己确实喜欢吃旺仔牛奶和小熊饼干。
成年个屁。
于笙被迫接过插好了吸管递过来的优酸乳,喝了两口,把靳林琨的出生年月坚决往后推了十年,记在了手机上。
又坐了一阵,讲座如期开始。
五大学科竞赛几乎全面向理科,数物信化生方向都不相同,没办法一概而论。这场讲座主要是针对第一次报考的竞赛生,讲的内容太浅,台下一会儿就忍不住低头聊成了一片。
【沙锤爱我我爱沙锤:老夏,你还在听吗?】
【模拟卷冲冲冲:听个头,我都考了两年了,要不是为了模拟卷,我才不在这儿听报名的时候千万别忘了设密码。】
【模拟卷冲冲冲:感觉我浪费了整个七组宝贵的一个小时,还要继续浪费下去。】
【七组no.1:不浪费,就当了解课外知识了,你们真的辛苦。】
【凌晨四点的n大:没关系的,夏同学,我带了练习册,你们需要头灯吗?】
夏俊华放下手机,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带了个微型矿灯的孔嘉禾:“副组长为什么会有头灯……”
“大概是小台灯的反噬效果。”岑瑞跟着往那边看,“我居然有一点心动,问问副组长,有链接吗?”
……
微信群的消息一会儿就蹦到99+,台上的讲师还在滔滔不绝,偶尔自觉风趣地开两个玩笑,台下勉强跟着回应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孔嘉禾的同款头灯链接很快发到了群里,岑瑞正兴冲冲复制搜索,忽然听见一阵掌声,连忙抬头:“怎么了怎么了?他发大招了?”
“没有,就是开始讲往年实例了,都爱听八卦。”
夏俊华听多了各种竞赛讲座,早已经对这种故事没了兴趣:“无非就是哪个哪个一分之差落选,哪个哪个因为调剂幸运签约,要么就是什么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听了也没用……”
他的经验显然非常可靠,话音才落,台上讲师的声音就跟着响起来:“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下面说的这个例子大家特别要注意,千万不能犯类似的错误。”
这种开头向来吸引人,台下原本已经有些走神的学生也跟着坐直,抬起了头。
讲师很满意,敲敲话筒,意气风发地来回踱了几步:“其实也就是一年前的事,数学竞赛的决赛,十二月份冬令营——十二月初。有些数竞生可能知道,严格排查考前泄题作弊情况,就在咱们省,居然真抓住了条漏网之鱼。”
于笙正低头翻书,耳边隐约听到这么一句,下意识蹙了下眉,抬头看向台上。
“原卷,满满一张卷子,还没开考就全被写满了答案。”
讲师的语气严肃起来:“省级的决赛,大家可以想一想,这是多严重的作弊行为——幸好肇事学生最后主动承认,不然和他同组的其他同学都要面临被取消冬令营资格的处分。”
讲师看向台边,示意一个带过来准备介绍经验的男生:“严致,你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被他点到名字的男生看起来很紧张,晃了下神才抬头,磕磕巴巴:“记,记得。”
讲师满意地点点头:“所以,同学们一定要注意防范!竞赛的压力不比高考小,哪怕是你心里学习最好最轻松的那个,私下里也说不定做出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严致同学当年就差点被牵连——这是他没看到那份卷子,要是看到了呢?要是那个作弊的人打死也不承认呢?他们几个都要被取消资格连带处分。”
讲师的声音很响,喇叭都被震得嗡嗡直响:“竞赛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果发现身边有偷题漏题的作弊情况,就要立刻举报,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被无辜牵连……严致,你来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那个叫严致的男生脸色又白了白,本能往台下扫了一眼,又飞快挪开视线。
他的腿都有点打颤,接过话筒走到台中央,咽咽唾沫,低着头:“是,是去年十二月份……”
夏俊华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才皱起眉,手机的微信忽然震了两声,七组的聊天群又跳出了条新消息。
【靳林琨:夏俊华.有点事,要哪科模拟题,我给你补。】
【模拟卷冲冲冲:不用啊琨神!这讲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一点干货都没有!】
【模拟卷冲冲冲:你们想走就走,真的!我他妈都想走了……】
夏俊华飞快敲着手机键盘,还没把消息发完,靳林琨已经站了起来。
于笙蹙了眉,抬头看他。
“没事。”靳林琨低头,朝他笑了笑,“出去等你,中午想吃什么跟我说。”
他的神色很平静,镜片后的眸底却深得探不到底,从于笙身边出了座位,径直朝后门走出去。
台上,严致手里的话筒一抖,脱口叫他:“琨哥——”
靳林琨像是没听见,推门出了礼堂。
讲师起初还有点茫然,听见严致叫出来,忽然对上了号,压低声音:“就是他?怎么他也在这……”
当初学生作弊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以为涉事学生被开除了,怎么也没想到a市那所省重点居然真硬保下了学籍,甚至还平平安安把人送来了下届准高三的夏令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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