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
甚至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假如温蒲的条件令他难以接受,而范翔无法最终出任录事参军事的话,那便退而求其次,争个正八品下参军事,也就罢了。虽说仍然算是破格拔任,但是都护府有参军事三个名额,将范翔安插进去问题不大。
谁知道这温司马半点条件也没提,甚至不等他自己开口,便主动替他抹平了心头大难,他一时之间反而不敢答应了……
倒是范翔这边,听说自己有可能骤然提升至正七品上,只激动得两股打颤,若不是温蒲“有伤在身”,他可能就要扑上去大呼拜谢了!
谁知陆鸿一句话浇灭了他的幻想:“户曹参军事我看可行,只是范生这边儿有些不大合适——虽然才学上尽可胜任,但是一无功劳二无资历,这般提拔恐怕难以服众!这样罢,我瞧还是请他担任正八品下参军事,先观后效,温司马的意见呢?”
温蒲微阖着的眼睑轻轻抖动了一下,“唔”了一声,说道:“还是副都护思虑周全,蒲安敢不遵……”
这件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孔良独个儿站在一边,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只是冷眼旁观。他初时还对这温蒲“分外大方”而感到疑惑,但是很快就瞧出了其中的门道——这两位是在斗法哩!
他一面对温蒲的老奸巨猾暗暗上心,一面又对陆鸿的两记散手隐隐吃惊——平日里只道这小子除了会用兵、外加仁厚仗义,别无他长,没想到打起机锋来也是半点不输于官场老姜!
比他更加惊骇的当然要数温蒲,这位躺在
病榻上的人从一进门便在偷偷地打量着他的年轻上司,除了在他龙行虎步之间确能瞧出几分传言中的佼佼气度,其他并没有过于出彩的地方。
但是两人寥寥几句对话之后,陆鸿便彻底颠覆了在他心目中的印象,他头一次感觉自己在安东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不过……哼,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我就陪你这后生好好推手!
温蒲心里想着,并且涌起了打持久战的万丈豪情。但是他好像忘了,他原本是打算一个月内就把这两个碍事的家伙从哪来赶回哪去的……
屋中沉默了一会儿,陆鸿说了一些亲近的话,并且再次叮嘱他保重身体,便告辞了。
温蒲耳中听着脚步声出了房门,又渐渐远去,转过脸望着门缝之中洒进来的月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油灯上的那点火苗被他一吹,剧烈地闪了一下,终于“噗”的一声化作了一缕青烟,袅袅地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一时之间房中静得怕人,也黑得怕人,温蒲的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放在胸口,睁着一双精亮的瞳仁,也不知在思忖着甚么。
温家的大公子温恭让倒不负他父亲给取的大名,举手投足之间确实是个温良恭谦让的谦谦君子,他一直将陆鸿等人送到归德巷中,再三拜谢了几位的探望,言语之间也是极尽恭谨,却又并无半分谄媚的意味。
陆鸿在司马府门拦住了他,说道:“恭让兄请留步,温司马尚需照拂,不必劳神相送了——反正也不远,走几步便到。”
温恭让点点头,作了个揖说:“那么请一路小心,恭让在此目送副都护和孔长史以及两位大人便了。”
孔良听见他提到自己,并且与陆鸿并列,原本一直冷冰冰的面容便融化了一些,欠身还了半礼。
虽然老子不成器,但是这儿子竟然扳回几分……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陆鸿便抱拳拱手,正要踅身离去,肩膀刚刚转了一半,却又忽然止住了脚步,问道:“敢问恭让兄,如今在安东身居何职?”
温恭让摇头说:“……尚未取得功名,不敢妄谈报销朝廷。”
他脸上淡淡的不见一丝喜怒,不过眼神之中的遗憾和羞愧却是一览无余。
陆鸿有些儿不敢相信,瞧着温大公子的年纪怎么都在而立上下了,即便没能考取功名,也可以察举入仕啊!
别的不说,以他父亲在安东的权势,想要弄个七品以下的官职何其轻松?
他心中所想,口中便问了出来:“察举也是一途,为何不用?我观恭让兄良才美质,埋没可惜啊!”
他说的倒是肺腑之言,这人不仅举止儒雅、谈吐得体,而且半点没有官僚子弟的做派,比起许多在任官吏都强得多,旁边几人听了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温恭让对他便平白生出几分知己之感,谦虚地道:“副都护真正是过奖了!察举确是一途,不过恭让身为官家子弟,理当以身作则,为安东仕子表率,踏踏实实考取功名,不敢投机取巧……”
陆鸿点点头,暗暗称赞了一番,同时心中已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