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再次处于暴怒情绪中的元灏赶来时,傅妧正在自酌自饮,如兰花般纤细精致的手指执起玉壶,竟比那上好白玉雕琢成的酒壶更要美。
清冽酒水注入同样是玉石雕成的杯子里,微微地打起了漩涡。
眼角余光瞥到怒气冲冲站在门口的元灏,她低眉一笑,端起酒杯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要不要喝一杯?新酿成的果酒,味道还不错,酒味也不重。”
见她言笑晏晏,浑然只似之前那些事端都未发生过一样,元灏只觉得一股怒气闷闷地堵在心口,想也不想就大步走过来,夺过她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太淡了,”他如此评价道,眼眸斜斜地瞥过来“你能看见了?”
“嗯。”傅妧漫不经心地应了一下,仅有的酒杯给了元灏,她便直接端起酒壶喝了几口。元灏看在眼里,无名火陡然上升,狠狠夺了过来。
“给我喝的酒里放了什么,是穿肠毒药?”他冷然发问。
傅妧抬起眼眸:“什么都没有,那只是一杯普通的酒而已,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从未想过?”他苦笑着重复了一遍,能看出他一夜未眠,眼底已然通红,如今他瞪着眼睛,可怕得像是要吃人一样“是你放了那个刺客,是吗?”
“是。”她答得干脆。
“你明明看到了,那个女人要杀我,结果一转头,你就花言巧语了一番,处心积虑地把她放了!你就那么想要我死吗?”他的脸容微微扭曲,虽然只喝了一杯酒,但语声中已染上了醉意。
他本以为她会像从前一样反驳,哪怕是继续找些他不会相信的理由也好,然而她只是抬起头和他对视,轻描淡写地说了三个字:“或许吧。”
元灏的手收紧了,竟然将坚硬的酒壶硬生生用内力捏碎,酒水浸染到被划破的伤口处,火辣辣地疼。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及他刚刚听到那句话时的心痛。
他闭上了眼睛,极力克制心底奔涌的情绪,再睁开眼睛时,他的眼神和表情都坚硬如岩石。“把印鉴交出来,还有,我已经派人在宫外严密把守,除非我亲自来带你出去,否则你休想再踏出这宫门一步!”
这或许是他最后能做的事情了,把她囚禁起来,哪怕这样会招来更多的怨恨。
事实上,他其实很想看到她生气的表情,哪怕是仇视也好,总好过她现在这个样子。漫不经心,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似的,但他明白,她唯一不在乎的就是他。
但是,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除了递到面前来的印鉴。
见他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傅妧微微笑了笑,果断地松开了手。元灏本能地屈身接住,待他接住了印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只看到了她决然走开的背影。
在走入内殿之前,她懒洋洋地挥了挥手:“酒不多了,最好让御膳房多送来一些,我喜欢在酒的香气中入睡,要不然,这皇宫里的漫漫长夜,还真是煎熬啊。”
感慨了这一句之后,她就摇摇晃晃地走入了内殿。元灏站在原地握紧了手中的印鉴,浑然不顾那冰冷的棱角把自己手心的伤口弄得越来越严重。
殿内当值的女官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陛下,这”“给她,”元灏冷然出声“不管她想要什么,都给她。”他倒是要看看,她究竟能闹多久。退一步说,她就算再怎么闹,也不得不留在这里,一步都走不出去。
他年少时,曾向往着与倾心相恋的人游山玩水,一同游历天下。而如今,能把她强留在他精心打造的笼中,竟也成了一种奢望。
她脸上有种神情,让他隐约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于是他又叮嘱那女官道:“一定要时时刻刻陪着她,把宫里的利器都收掉,如果她伤了一分一毫,你们一个个都要被千刀万剐!”
听得他狠厉语声,那女官忙不迭叩首应是,浑身抖如筛糠。
在这座充满了压抑气氛的大殿中,元灏一刻都待不下去,只好匆匆离开。
而之后的几天里,他不断使人汇报傅妧宫中的事,她却并没有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只是不停的要酒。但听女官说,她喝的并不多,大部分时候只是敞开酒瓮,嗅一嗅酒的气味就摆在了一遍。据说,大殿的墙根都推满了酒瓮。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元灏只是摆了摆手,随她去了。
然而,内心深处那种不祥的预感,还是越来越严重了他总觉得,现在的平静都只是暂时了,仿佛有什么惊涛骇lang在远处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