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流离这许多日子,终于睡了最安心的一觉,醒来时枕上余温,身侧那人却不见了踪影。傅妧披衣起身,还未推门就听到了门外熟悉的声音。
“那么,就一言为定。”萧衍的声音带着一贯有之的洒脱,傅妧几乎都能想象出,他说出这话时的神态形容。一定是嘴角微微上扬,眸底光华自敛,三分英气三分痞气,另有四分与生俱来的霸气。
他显然是在和别人说话,傅妧已经伸出去要推门的手停滞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等他们结束交谈再推门出去。
然而下一个传来的声音,却是她始料未及的那人。
“一言为定。”声音略微低沉,却同样掷地有声,那是元灏的声音。
他怎么会来这里?傅妧一时间觉得有些不能理解,尤其是他们说话的语气,再不像从前剑拔弩张,隐约中却透出了合作的意味。难道她这一觉睡的不是一夜,而是好几天过去了?否则,她无法想象前一天还在公堂上激烈对峙的两个人,是如何在一夕之间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虽然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她还是忍不住推开了门。那两个人看到她,似乎都没有太多的惊讶。
更让她惊讶的是元灏的态度,在看到她出来后,他只是简短地向萧衍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从头到尾,他只看了傅妧一眼,而且还是用极其冷漠的眼神。
傅妧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萧衍才转身用戏谑的口吻道:“怎么,看到老情人一反常态,心里有些不舒服?”
傅妧心里的那点沉重感,被他一句话就驱赶的无影无踪,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有这个本事了。她不想去接他的话茬,只径自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你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见她眼神执拗,萧衍也正色道:“很简单,我帮他成全所愿,换来他和你分道扬镳。”
傅妧默然,半晌才轻声道:“那这笔交易,他赚了大便宜了,”她抬头迎向萧衍垂询的目光“我本来,就是要和他分道扬镳的。”
萧衍一怔,嘴角随即绽开明朗笑容:“那么,这个亏我吃的心甘情愿。”
终于飘起了雪花,而他们两人就站在那个简陋的小院里,相视一笑,眸底的光辉仿佛能穿透天空厚重的云层,映亮整片穹顶。
有了萧衍暗中的帮助,元灏通往皇位的路顺畅了许多。没有了弑父的罪名束缚,再加上皇后多年来的经营,支持他的朝臣已经足以和元洵的党羽分庭抗礼。
然而仅仅做到这样还是不够,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如果在先帝出殡前还不能定下皇位的人选,那么出殡之后显然会是一场恶战。
对此,元灏和萧衍商量过后,决定在出殡前夜解决所有事情。他们已经事先放出消息,说是先帝留有遗诏,就放在皇后寝殿的密室内,只待出殡当日就可宣读。
遗诏一事确实有,只不过上面理所当然写的是元洵的名字。而现在,他们就要靠这份遗诏,来诱使元洵上钩。
元洵那一方的想法无非是两个,一来遗诏确有其事,但已经被皇后掌握在手里,更换了名字。二来就是先帝根本没有留下遗诏,如今这个遗诏就是假冒的。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元洵都必须亲眼看过遗诏后才能确定。
因此,他们要赌的,就是元洵按捺不住,在出殡前夜闯宫,或者是悄悄潜入。
宫中所有人都要守灵,元洵显然不可能带着大批人手潜入,因此,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去,最多带着身边的亲随。皇后的寝殿已经被布置成了陷阱,只等着元洵一脚踏入,就可以收网了。
傅妧忍不住要疑惑,如果元洵不上钩该怎么办。但看萧衍和元灏的样子,却似乎笃定他会上钩,这份自信是从何而来,让傅妧觉得一头雾水。
然而这段日子以来,她已经尽量想要远离这些事情。她不可能永远活在阴谋诡计中,那样的日子太累,现在的她已经决定了把以后的路都交给萧衍,有他在,已经足够了。她相信,以他的聪明,绝对可以帮助元灏登上皇位。
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可以毫无负担地离开了。
因此,在约定的那一夜,萧衍带着大批人手离开后,她一个人了无睡意,只是在院子里反复踱步祈祷。祈祷萧衍能和从前一样,取得这一战的胜利。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仿佛,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