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傅妧一开始就已经猜到,洛奕的身世一定和西陇皇室有关系,但她却并没有想到,内里还会有那么多曲折。
他竟然是西陇皇后杨氏的儿子,只不过他的父亲,既不是已经死去的秦颐,更不是那个变态的秦烨。
他的生身母亲杨氏原本只是一般商户之女,嫁给了一个普通官府小吏,也算是门当户对。
然而那年西陇太子秦颐巡视到此地,却不知怎的和杨氏有了情意。一个普通小吏,要如何与太子的身份地位相抗衡?然而那人虽然人微言轻,却偏生有个执拗的性子,无论如何不肯与杨氏和离。
听到这里,傅妧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么,是秦颐利用权势强抢了她?”
洛奕苦笑:“依你看,杨皇后是个怎样的人呢?”
没等傅妧回答,他已用平静的口吻说了下去:“有一天我偷懒,从私塾逃学回去,正好撞上她拿着包袱要走,而我爹,用一根麻绳吊死在了门廊下,可笑的是,他的尸身就在她身后晃悠,她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但是,我看到了,他一生懦弱,在妻子面前从不敢说半个不字,只有那一次,他脸上写满的都是恨意。”
“但是你怎么会”这样说来,秦颐也算是逼死他生父的仇人了,为什么现在他却要反过来替秦颐报仇呢?
“秦颐”洛奕的目光忽然柔和起来,同时带了一点悲悯“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把那个女人当做是被夫家抛弃的可怜人,捧在手心里护着。”
如果他那天没有提早回家,一切是不是都会有不同?
那个一心想着抛夫弃子的女子,在看到狂奔而来的他时,似乎记起了一点身为人母的责任。
她带走了幼小的他,却不是作为儿子,只说是家里买来的小厮,看着可怜所以一起带来。
他被丢在太子府的厨房里,像个真正的杂役小厮一样,做着和年龄不相符的粗重的活计。
而他的母亲,一开始还偶尔来看他一眼,后来,随着她在太子府里越来越得宠,她几乎就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孩子存在。
或许在她的意识里,把他从那个小县城带出来,没有让他成为街上的流lang儿,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
他猛然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回想过去的事情。
“总而言之,秦颐是个好人,他有恩于我,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查出是谁害了他的。”
他这样结束道,隔着厚重的墙壁,他仿佛也能看到隔壁女子脸上的悲悯。
他静静地侧过身子,将后背贴在冰冷的墙上。
说出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身世,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艰难的事。只是,萧衍上次说过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语声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
“是想用伤口来博取同情吗?”
那个男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不得不承认,萧衍是个棘手的对手。
但是,那个对手却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高傲。因为他的高傲,他是宁愿打落牙齿也要合着血吞下的,决不愿让别人看到他的一丝软弱,对于傅妧,更是如此。
萧衍不能做或者是不屑于做的,他就必须去做。只有这样,才能把她摇摆不定的心意拉回来。
他自信,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傅妧,她能用毫不在乎的表情说出最伤人的话,却连一丁点儿伤人的事都不肯做。
这样的一个她,萧衍会明白吗?所以,这一仗,他志在必得。
“为什么,会选择秦飞雪?”傅妧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秦飞雪其实并不是秦烨的女儿。
“我以为,只有这样,才能降低秦烨对我怀疑,可惜,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是失败了”他的语气里多了几丝无奈。
傅妧默然,忽然听到洛奕闷哼了几声,顿时便是一惊:“你怎么样了,那张网上会不会有毒?”
洛奕苦笑道:“秦烨果然是有备而来,天蚕丝网,真没想到他能找到这种东西。”
“那张网有什么古怪吗?”傅妧小心翼翼地问,下意识地想起了萧衍,他曾经也可以凭着一根丝线样的东西无坚不摧。
“你已经想到了,不是吗?萧衍手里拿的,也是天蚕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在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不会是他的。”沉默片刻后,傅妧决然道。
她知道洛奕在暗示着什么,然而那个结果,她不愿相信,也不能相信。
“萧衍,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她再次重复道。
然而洛奕已经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松动,只低声道:“或许不是他,但是千杀门中,想知我于死地的不止他一个。”
傅妧倏然僵住,久久没有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