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倩轻轻地在楚天舒身边的沙发上坐下,看着楚天舒憔悴的脸,心里又是心疼又是骄傲,她刚才听到了宗圣荣和他的对话,除了骄傲,她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此时面对这个沙发上软得像一摊泥一样的男人时的心情。
楚天舒睁开眼睛,看到甄倩在看他,无力地扯扯嘴角:“累。”
甄倩柔声道:“去泡个澡吧,洗澡水都放好了。”
楚天舒点点头,撑起身子去卫生间。
事隔多年,参加了那次全市干部大会的三江电视台的新闻中心记者天蓝事后想起那天的场面,似乎觉得那天的大会好像是自己的秘密的成*人仪式,好像是破开了一个层层包裹了二十四年的茧,终于振翅成蝶了。
天蓝刚一上班,中心主任就到她办公室派活儿:“市中心会议室,全市干部大会,马上出发。”
天蓝边走边问:“什么事啊?领导。”
主任吃惊地:“你还不知道?今天楚市长离开三江!”
天蓝也吃惊地:“没错吧?前两天还跟他一起下乡呢。怎么?是要当省领导了吧?”
主任道:“嘿!省领导。省委党校第七副校长。”
天蓝站住脚步:“凭什么啊?”
主任道:“你去开会不就知道了吗?快去吧,关键时候别掉链子。”
天蓝应了一声,赶到楼下,搭档的摄像白宇驰已经发动好车,正在车里等她。
两人从楚天舒到三江不久以后就一直跟随他采访,楚天舒的言行常常会成为他们日常的谈资。在他们的印象中,楚天舒是他们见到过的领导中的异类,他从来没有高高在上的领导姿态,他工作时的那种情景,就像一个兴致勃勃的大孩子,指挥着一帮成年人按照他的想法做一场游戏。成年人们开始不习惯,但渐渐地就被这个孩子的热情和信心所感染了,参与了进来。慢慢地才发现,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童心未泯的另一面,跟他在一起,所有的人都会习惯于以一种最原初的心态和方式去想问题,解决问题,这就使得许多复杂的问题一下子就变得简单了。在楚天舒的面前,那些幕后的背景,拿不上桌面的理由,看似不成文的规矩,公众利益的部门化,部门利益的个人化统统都再也说不出口,因为大家都知道了,在楚天舒那里,做的都是阳光下的事情,给出的也必须是见得了阳光的过程和理由。就像楚天舒常说的一句话: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这里的腐,也不仅仅指的**的意思,它包括一切的思想和行为,在没有变腐之前,先把它拉到阳光下去晒一晒。就是这么简单,这么直接的方法,但是这种简单和直接的基础却是他自己的心底无私。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说走就走了呢?调走三江的市长,有人问过三江人的意见没有?两人越说越郁闷。
天蓝做了个鬼脸,道:“你以后不要得罪我!小心我把你踢到党校当副校长!”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天蓝小心翼翼地道:“楚市长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白宇驰点头:“那简直是一定的,最简单的一句话叫功高盖主。”
天蓝不服道:“他也没有这么大权力啊?”
白宇驰骂她:“狗熊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你将来一定是笨死的。他没有权,不会找有权力的人?”
天蓝急道:“他们都是乱来的,楚市长心思没放在这上面,阴谋诡计谁不会搞啊?人家压根就没想搞这一套。真要斗起来,还说不定走的是谁呢。可那样,三江不是就惨了?”
白宇驰道:“你以为阴谋诡计是人就会吗?那才是一门学问呢,既要先天的资质,脸厚心黑,又要后天的修炼,勾心斗角。既要有方法有手段,又要掌握时机把握火候。难度大着呢,作用也大着呢。你别看搞好一件事情,一万个人努力也不见得成,可是要想搞砸它,一个人就够了!”
两人走进市中心会议室,离通知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偌大的会议室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大家的表情如出一辙,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希望能从别人那里听到些最新的消息,嗟叹者有之,愤怒者有之,兔死狐悲者有之,整个会议厅就像开了锅的开水,翻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声浪。天蓝和王宇到第一排的记者席坐下。正挨着市领导席不远,往日开会市领导们自然是坐台上的,但是此刻空旷的主席台上只有三个座位,座位牌上依次是楚天舒,赵守礼,任远重。看来今天的会议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宣布楚天舒的事情。其他市领导的座位全部在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