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该过来看看你们的。因为工作忙,结果拖了这么久,所以我今天来赔罪了。”
“哪里哪里,来了就好,呆会儿咱哥俩喝一杯,也算朋友了,”姐夫继续说道,“等会儿,还差一个菜就可以开饭了,你先跟你姐聊着。”
此时,小文正准备拆解着我给他买的遥控车的包装盒。
“马上洗手吃饭了,待会儿再玩!”听到娟姐这么一说,小文不情不愿地放下手中的玩具,蹑手蹑脚地洗手去了。
饭菜上齐了之后,姐夫招呼我过去吃饭,娟姐也往酒杯里倒上了白兰地。
我坐在桌子前,眼前满满的一桌子菜,有宫保鸡丁,黄酒煮鸡肉,清蒸石斑鱼,酿豆腐,红焖猪蹄,一碟青菜,还有一锅酸萝卜老鸭汤。由于中午的宴会没有正经吃到东西,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不禁食欲大增。
娟姐盛了一碗汤,放在我的面前,“来,知道你们那边吃饭前有先喝汤的习惯,这菜辣椒也少放了一点,你赶紧尝尝。”
“姐,你太客气了,做了这么多菜。”我有些受宠若惊。
“你呀当初就喜欢我做的菜来着,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吃上我做的菜,趁这次来,姐当然得多做几样给你尝尝了。”娟姐夹了一块鸡肉放到我的碗里,“觉得味道怎么样?”
我夹起鸡肉送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嗯,不错,味道真好,姐夫的手艺很好嘛,姐你有口福了,嫁了个居家好男人!”
“哪里哪里,”姐夫辩解道,“我只炒了一碟青菜,其余的可都是你姐亲手为你做的啊!”
“噢,看来我姐的手艺也没什么长进嘛,”我笑了笑,“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话音刚落,姐夫和娟姐都被我逗笑了。
饭吃到中途,小文便说道,“妈妈,我吃饱啦!”说完便放下筷子,从椅子上溜了下去,跑到客厅去玩遥控车了。
席间娟姐问起我的近况来,我便将平常出差工作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其实我们三人的话题都集中在目前的工作和生活上,至于往事娟姐和姐夫则心照不宣似的只字未提。
吃过晚饭之后,姐夫则独自承包了收拾碗筷的家务,让娟姐陪我在客厅聊天。
“叔叔,帮我装一下电池。”蹲坐在地上的小文扬起脸来,伸出双手把电池和遥控车递给我,示意我帮他安好。
我把他抱在怀里,按照正负极地接法装上,给他演示了一遍遥控车的玩法。于是他就迫不及待地从我的大腿上溜了下去,在客厅里高高兴兴的玩起车子来。娟姐嫌他吵,就把他赶回房间玩去了。
目睹着眼前其乐融融地一家人,我心甚怅然。本来我也有机会和曾经的那个女孩拥有眼前这样幸福美满的家庭。现在却成了镜花水月,再也无法实现了。
“想不到我都成大叔了!”我不无感慨的说道。
“是啊,照你这个年纪的同龄人都有孩子。抓紧点嘛,找个好女孩结婚过日子,”娟姐抿嘴笑着说道,“过两年再生个女儿,说不定还可以跟小文来个娃娃亲呢!”
“姐,你就别笑话我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如愿的事情等着我。”我不由地喟叹一声。
“当然了,只要你想,”娟姐略一停顿,话锋一转,煞有介事地定睛注视着我说,“怎么样,这些年来有没有心仪的女孩?”
“心仪倒谈不上,”我说,“老实说,因为工作的缘故,每年都会遇上几个不错的女孩。”
“哦,”娟姐点了点头,旋即想起什么似的劝说道,“啊杰,我说你有了前车之鉴,可别再犯老毛病了。”
“不会的,尽管她们都很不错,不过我就是难以为之倾心。我的真心好像上了一张透明地薄膜,里面那些真挚地感情似乎流不出来了。又或者说,很早以前就随着芷兰的离开而流淌干净了吧?”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或许是娟姐因担心陈年旧事引起我的伤感,顾及我的感受,从进门、吃饭一直到现在刻意回避的名字,此刻却被我以如此轻松自然的口吻道了出来。
“可是,”娟姐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可是,无论是我亦或是芷兰都真诚地希望你得到幸福啊!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上心,不想找一个真心实意喜欢的女孩过日子?”
“姐,这事谈何容易啊,”我说,“每次结识了新的女孩,刚开始的时候,给彼此的印象自我感觉都蛮好的,且抱有一定地希望,可是多接触几次后呢,就不免有些失望了。也许对方觉得我没新意,总是吃饭看电影那一套,俗套又俗套的手段,最后不了了之。其实我也上不了什么劲头,工作又那么忙,懒得想什么别出心裁地事情。我想都不属于彼此对的那个人吧。漂亮的,性格又不合拍。还有的兴趣不同,没有共同语言,品味也相去甚远。总之各种各样的不合适,不仅我选别人,而且别人也在选我。所以结婚一事,到现在还是悬而未决。真正的爱情怕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我想顺其自然好了。缘分来了,婚姻自然水到渠成。”
“你呀你,”娟姐嗔怪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了,或许在你的潜意识里,已经将芷兰当成未来的择偶标准了吧?无论遇上谁,总要拿她来对比一番,结果就一直耽误下去了。阿杰,你有值得执着追求的东西是好事,可一旦成了固执,那就是性格问题了,试问天底下哪里存在两片相同的叶子呢?”
娟姐一席话,说到我的心里去了。芷兰身上拥有别的女孩所欠缺某种宝贵的东西,而我一直在执着的苦苦寻觅那种可贵之物。而且,那个女孩说是塑造了我的爱情观和择偶观也未尝不可。即便时隔多年,我这心里保留了一席之地是永远属于她的。
“姐,你说的对。无论过去多久,我还是很想念她,很想重新找回那些属于她的品质,那些择偶的念头永远挥之不去!”
“可是这些念头兴许会随着人的成熟多多少少发生改变吧?”
“可我心里的念头到底还是没变成嘛!”
“怪人!”娟姐不可置否的瞟了我一眼。
“要是今晚她在该多好,能尝到您亲手做的饭菜。”我说。
“唉,是个好女孩呀!”娟姐喟叹一声,“你可知道今晚黄酒焖鸡肉这道菜?”
“知道,那年中秋节你不是做给我们吃了吗?”
“也是,那年你离开之后,她就让我教她做这道菜来着,说是以后只要你想吃就可以随时做给你吃呢。”
尽管打心眼里以为时隔多年以后的我,现在可以很平静的接受有关于她的一切信息。然而此时此刻,听到娟姐这样说,我的内心还是受到了极大的颤动。曾经有个女孩愿意这样为我着想,正悉心编织着未来和我一起生活的蓝图。这世上愿意真心实意替我考虑的人又有几个呢?念及此处,我心中泛起一丝凉意,但眼前浮现出她的身影,又给我以无限的暖流,如同被丢弃在寒风凛冽的南极冰川上冻的嘴唇发紫的时候,天空倏然出现了炽热的太阳,将阳光丝毫不加吝啬的倾泻下来,沐浴在我的身上,周围的空间也仿佛形成一个无形的暖阁,暖气悄无声息地沁入我的肌体。
这时候,姐夫端了一碗黄酒过来。这倒使我想起了曾经的那段日子,饭后总要喝上一碗黄酒。当年我和芷兰负责洗菜择菜,而娟姐能够烧的一手好菜,所以炒菜一事也就顺理成章地交给她了。那时候我们俩经常开娟姐的玩笑,说哪个三生有幸的男人要是娶了娟姐定然拥有享之不尽的口福了。
欢聚地时光总是很快地流逝过去,我和娟姐因叙旧不知不觉聊到了很晚,当我缓过神来,觑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夜晚十点了。我起身告别,娟姐想让我留宿一晚,我推托说明天一大早还有一个会议,必须得回去准备。娟姐听罢,也不好再挽留我了,只说希望我以后常来家里坐坐。
“啊杰,我已经重新找到了幸福,相信你也可以的,姐姐提前祝福你了,”她说,“如果遇上了好女孩,就要牢牢的把握住,希望不久之后我可以参加你的婚礼。”
“放心吧,我明白的。”
辞别娟姐之后,我乘出租车准备返回酒店。我茫然地看着车窗外的夜色,思考着人生的意义。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结果什么结论也没有得出。就我个人而言,我一没有济苍生、安社稷的伟大宏愿,二也没想过实现所谓五子登科式男人的成功标准。我唯一想要的,只是希望拥有如同娟姐一样温馨美满的家庭,仅此而已。然而天不遂人愿,已过而立之年的我,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俗话说,恩爱夫妻不到头,可我们终究还未结为夫妻,怎么也落到了如此境地?
车子从我曾经的大学路过,我见状立即对司机师傅说,先不回酒店了,请他送我到南区的校门口。
付款下了车,我从校门口进去。罢了罢了,又回到了故事的起点。来到了曾经念过五年书的大学,往事历历在目,心中感慨万千。走在校园的道路上,路上有一些积水,水中倒映着微茫的路灯和植物的树叶。兴许是刚刚下了一场小雨,空气中还隐隐地弥漫着清新的青草泥土味。左侧斜坡的草坪种植着许多灌木,被修剪成大学的校名。从那个椭圆形的小广场绕过去,往右拐到樱树林,穿过这一条长长的樱树林校道,继续往前走便是通向图书馆的一条捷径。大概走了一半的路,夜空中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地小雨来,我连忙快步小跑地来到图书馆前避雨。当年初次见她,便是在这样的雨夜,只不过当年的雨比起今晚来要大上一些,此外便没什么不同了。
其实身临其境之后,过去一直潜藏在体内的记忆就会卷土重来。伴随而来的不仅有温馨的回忆,还有不可饶恕的过错,两者交织在一起,难解难分。一时之间,我百感交集。
世事无常,一错至此。这世上有可以弥补的过错,也有不可以的。而我犯的过错,根本没有出路,它堵在岁月长河的遂道里,无论我怎么竭力去做,都于事无补了,已经丧失了弥补的现实条件了,留给我的只有叹息和懊悔罢了。现在想来,拥有一个赎罪的机会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作为一个明白无误的事实,人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过去的。业已发生的,无法改变,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了。而我们所能做的,唯有尽可能的去弥补,并从中汲取某种深刻的教训,以免自己将来重蹈覆辙。那个过错一度摧毁了我对未来所有美好生活的憧憬,像火燎平原一样,焚毁个干干净净。不仅伤害了别人,也往自己的胸口扎上了一刀。时至今日,那个无形的伤口仍隐隐作痛。此生此世,我怕是再也难以谅解自己了。或许这世上真的有因果自造这一说法吧,自己种了什么因,就结什么果,而现在的一切都算是我咎由自取罢了。又或者说,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自人的出生起,就随身带着一张的命运图纸。人生的轨迹,是早就被设计好了的,再怎么努力反抗,也逃脱不了那张图纸,看似虽在其外,实则亦在其内。
随着年岁的增加,我越发的相信“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一类的宿命观了。当我笃定了这一信念之时,对人生便不再有过分的念想。相信命运的安排,一切听之任之,老老实实生活罢了。
佛经有言“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应该一切不住,但我无法做到。我不过是尘世中一个俗不可耐的人,对过去耿耿于心,对现在捉摸不透,更对未来无从把握。
两个月前,芷莹的父母打电话给我,说家里的房子在一个旧城改造项目的范围之内,过段时间就要拆迁了。每年逢年过节,我都会回去几次,看望二老。这次也不例外,探望之余,也帮忙着处理搬家事宜。
这个城改项目正是我所在集团的区域分公司与当地住宅开发商联合负责的股权合作项目。
想起秦峰当年的那句话,“有时候个人的能力是微不足道的。当个人意志和集体意志产生龃龉甚至是抵触时,个人意志往往处于下风。”
作为我个人意愿来说,当然百般不愿拆迁。即便此时我已经有了一点话语权,仍然不得不屈服于强大的意志。
目睹着现场房子的倒塌,我心甚怅然:这世上唯一一个承载着她过去一切生活痕迹的地方此刻已经成了一片断壁残垣。曾经,我和她躺在床上听《夏日倾情》钢琴曲的那个房间,再也不复存在了。惟其如此,我决定让文字承载我们过去的那一段故事,将其毫无保留的记录下来。
即将动笔之际,钢琴曲旋律倏然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想起她的姿影,想起她的笑容,我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苦楚。如今,想厮守终生的女孩再也睡不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