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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等司礼秉笔惊疑茫然的瞧向黄锦,黄锦并没瞧向他们,而是蹲下身子,又从冰水盆内捞起一块雪白的淞江棉布手巾,拧干,叠好,敷在了大统额头上,大统舒服的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浸润开来
时光无声的穿梭,慢慢日薄西山,晚霞映红西天,西苑禁宫上空一阵阵的呜呜哨声,一群群鸽子从大明朝最至高无上,威严的所在上空盘旋飞过。
下方漂浮着饭菜香气的几处紧凑的殿宇内隐隐传来尖细的声音:“传膳了。”头戴平巾的听事手捧手拎着造型华美的食盒排成络绎不绝的长队在汉白玉跸道上来回穿梭
随着禁宫内外的喧嚣嘈杂慢慢静寂,迟到的夜色终于一层一层落下了帷幕。弯月斜挂中天,月明星稀,俯瞰紫禁城和西苑禁宫一片灯火通明,仿若数条火龙蜿蜒盘旋。
万寿宫精舍内,新摆放在精舍中央,一人多高的巨型沙漏,最后一线细沙落了下去,刻度指向了子时。
守在沙漏旁,头上同样戴着香草冠的黄锦欣喜的大声道:“主子,吉时已到”
大统一拂大袖,在冯保等司礼秉笔的簇拥下走出了精舍,出了偏殿,沿着过道走向正殿。
万寿宫大坪上密布的七星灯一片璀璨,道童们抑扬顿挫大声的合奏着道歌,笙管笛箫瑶琴古筝磬鼓齐鸣,奏出意境高远玄妙幽深的曲调。
大统步入正殿,盘膝围坐在纯金法台周围三圈的脸青涩美人胚子的宫娥,手拈法诀,躬身齐声娇喝:“恭迎飞玄真君、忠孝帝君、万寿帝君驾临通天法台。”
大统捻法诀,微躬身,神情肃穆还了一礼,迈步上了纯金法台,面对着大开烟雾缭绕的殿门盘膝坐下,微眯双目,透过仿若仙境一般缭绕的檀香雾气,瞧着跪在殿外台阶上,自己御封的九位真人和大坪上七星灯火辉映出的一张张有些模糊的年轻脸庞。
大统眼中闪过一抹诡异之色,无声的哼了一下,慢慢闭上双目,肌肉有些松弛,微微下垂的嘴角同样浮起诡异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内隐隐闪现充满的杀气
跪在殿外的蓝道行等九名真人三跪九叩后,站起身来,又冲法台上的大统手拈道诀躬身施了一礼,这才转身走向摆成八卦方位的蒲团,盘膝坐好,又开始装神弄鬼的念诵起道藏真言。
正殿内四角各摆放着一个锦缎蒲团,滕祥和陈洪盘膝坐在殿后三清牌位法台两侧殿角的蒲团上。冯保则盘膝坐在左侧过道出口的蒲团上。
黄锦手举着圣旨从冯保身旁走过,恭敬地冲法台上的大统稽施礼后,这才迈步出了大殿,下了丹樨,沿着大坪上的汉白玉跸道向通明殿快步行去。
黄锦穿过通明殿,站在丹樨白石台阶上,瞧着通明殿大坪上跪着的内阁六部九卿阁臣堂官们和京里六品以上官员们,扬声道:“主子万岁爷有旨。”
跪了一个时辰,心情全都忐忑不安的大明臣子们,听闻皇上又有旨意,脸色都是一变,急忙伏地道:“臣等恭听圣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京城百官欠俸已有数月,朕每每思之,心存歉疚。百官,子民之表率。国事艰难,尚能勤劳王事,尽忠职守,朕不胜欣慰,着宫中内库余银一百五十万两拨户部太仓库,户部臣工核对银两数目后,三日内一体还清京城百官欠俸,钦赐”
跪着的京城百官全都呆住了,又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要银子还清官员欠俸?这、这是真的吗?
黄锦收起圣旨,面色平静的瞧着大坪上百官惊愕和狂喜交织的脸。
徐阶第一个醒过神来,激动地大声喊道:“皇上如天仁德,泽被大明,惠及百官。臣等无以为报,只有鞠躬尽瘁,以报皇上宏恩”
“皇上仁德,臣等结草衔环难报陛下待臣恩德于万一”
“皇上圣明啊”随着群臣激动的呼喊声,大坪上一片哭号之声。黄锦微微一笑,转身走进通明殿内。
徐阶慢慢抬起头,激动的脸上,一双眼则闪烁出了然和忧惧之色。君臣父子配合无间,搜刮贪墨官员之财,又以如此方式还诸百官。这到底是圣上的主意还是景王的主意?
徐阶微微摇摇头,不,不会是景王的主意,要是景王失踪前,也许说不准这位眼里只认银子女人无德行的王爷会被陛下言语所动,干出这种不计后果的事来。可如今,以他现在如此阴毒的心机,绝不会主动去做得罪满朝官员,影响自己立储的愚蠢勾当,今日四道旨意就已说明,皇上这是投桃报李。
通明殿内传出一声高亢的公鸭嗓音:“闭关”通明殿厚重的红木殿门缓缓地合拢关闭了。
紧接着由陆铎和黄霸各带百余名锦衣卫从通明殿左右两侧飞奔过来,手握绣春刀柄,面无表情的排成两排,分列在通明殿前。
京城百官兴奋喜悦的脸上瞬间浮起畏惧惶恐之色。徐阶站起身,正衣冠,扬尘舞蹈,三跪九叩:“臣恭祝陛下仙修圆满,寿与天齐。”百官们也醒过神来,急忙跟随徐阶行三跪九叩大礼。
片刻,徐阶站起身,转身沉声道:“陛下仙修之时,各有司衙门上下臣工要恪尽臣职,不得荒政懈怠,辜负君恩。”
“是”百官躬身齐声道。
徐阶瞧着李春芳等阁臣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微微一笑,迈步上了跸道,京城百官急忙分开,躬身肃穆,阁臣六部九卿堂官依次跟随在徐阶身后,紧接着各部侍郎等官员按品阶高低紧随在后面,全都静穆无声的离去了。
通明殿大坪在两侧翼楼上百盏宫灯的照耀下,亮如白昼,但静谧无声空旷无人的大坪却隐隐透出一股子阴森恐怖的肃杀之气。
皇上拨内库余银一次补卿官员欠俸的消息以洪水决堤狂涌千里之势,不消一个时辰,几乎整个京城都嚷嚷的沸腾起来。
正在京城数万官员兴奋的无法入睡,呼朋唤友,准备畅谈感念皇上圣德,度过无眠之夜之时,不知从何处又有消息传了出来,仿若瘟疫一般以惊人的度传播开来。
“大内内库其实早已告罄,可你知晓皇上为什么又能从内库拨出银子补官员欠俸吗?”
“兄弟愚钝,还望仁兄明示。”
“内库的这笔存银就是景王查抄六和钱庄得来的脏银。”
“当真?”
“千真万确”
“这、这真是岂有此理贪墨银两全是民脂民膏,既然查抄就应全数归于朝廷,由户部统筹调补赈济天下灾民,还银于民,岂能作为皇家私产,匿于内库。这一定是景王在迷惑圣心,好一条毒计,拿出这区区百余万两银子,既能向皇上献媚,表现自己虚伪的孝心,又在大贪特贪中饱私囊后,利用皇上来堵百官之口。圣上这是已为其披着孝心外衣内包藏的祸心所蒙蔽,不行我要上本揭露这一阴谋”
“不错我也要上本”
“对上本”
原本在家里搂着糟糠,或是和亲朋故交,甚至干脆三五成群和朝中好友在自家或他家兴奋畅谈,准备度过无眠之夜的国子监、翰林院、都察院、六科廊以及其他衙门内被公认归于清流,或正努力严于律己,愤图强向清流靠拢的这些官员们全都愤怒了。
尤其是白日已被蹂躏侮辱过的都察院和六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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