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妄献系指庶民田地被奸猾之徒妄称为己业或无主闲田奉献给权豪势要。
自献系指庶民将自家的田地无偿地奉献给官豪势家,而本身沦为庄佃、佃户或奴仆。
妄献倒好理解,用今天的话,无非是官黑勾结,巧立名目,哄骗甚至暴力抢夺民田。
可自献,就有些费思索了。自己的田地为什么无偿白给官绅豪族?这是因为主要是明朝的徭役之重,甚至过税粮。但士绅、勋贵以及各地的王府都按律,不仅免交赋税钱粮,更不受徭役之苦。
因此民百姓,甚至主,为了躲避差役苦累,只能选择,有田亩的将自己的田亩无偿投献给王府或勋贵绅,这样自己就成了他们的佃户,就不用再去应征当苦差了。没田亩的,就将家中青壮劳力无偿投献给王府、勋贵和士绅家中为仆,同样可以躲过朝廷的赋税和徭役。
随着此风在明中后期愈演愈烈,各地的王府和勋贵家族以及士绅豪族就趁机钻朝廷的空子,公开吸引农民投献土地,只要将土地投献,不仅免征徭役,更保证只要付出比朝廷规定要缴纳的田赋还低的税粮额给他们,他们就能让投献土地的民百姓不再上缴朝廷的田租赋税。其中尤以云南黔国公沐府为甚,史书记载,投献者接踵。
陈烨瞧了一眼脸色阴冷的大统,心里暗叹,投献之祸最甚者,其实就是你们朱家的那些封藩各地人事不懂只认银子的王爷们,其中以我这个景王祸害最甚,土田倍诸藩,赋额皆奸民投献。
陈烨瞧向案几上的奏本,沉吟了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冷厉。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和裕王既然利用海瑞上本算计我,我要不有所表示,岂不太对不住自己了。嘴角绽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悠悠道:“果然打得好算盘,精绝高明父皇,儿臣如今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天下有这么多读书人如过江之鲫非要跃科举这道龙门,因为先不要提科举中第,只要哪怕中个举人,就不再是庶民,而是官是绅了。户籍也称为官籍、官户。一旦有了这个名分做了官绅,就不再交税纳粮,甚至什么都不做,家乡那些没有功名的有田百姓乃至主,都会主动来投献,将田亩无偿送给他。他可就是平地一声雷,转眼富家翁了。不仅他这一辈如此,子孙后代都会划归士绅阶层,都可以安享富贵,混吃等死了。细想想,这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不过他们全都舒服了,可咱大明朝还有父皇您这个君父可要愁得吃不下饭了,儿臣现在真是深刻理解了,父皇为什么一到国家有事就捉襟见肘了。”
陈烨和大统互视了一眼,眼中同时闪出同仇敌忾之色。大统咬牙道:“这也是朕为什么迟迟不批这道奏本的缘故,可朕也反复掂量过,既能做事,操守又好的官员实在太少了。”
陈烨嘿嘿笑道:“儿臣孝敬的银子可以证明,父皇的话是真知灼见的至理之言。”
大统没好气的瞪了陈烨一眼,叹了口气道:“邹应龙倒是才堪大用,做官的操守也能让朕满意,他若不是徐阶的学生,朕或许会拔擢他升任应天巡抚。”
大统嘴角绽起一抹狰狞,冷哼道:“师使之活,邹应龙不能也不敢与他视为恩师的徐阶作对的,因此朕若让他做了应天巡抚,后果可想而知。”
陈烨心里苦笑,自从朱元璋利用程朱理学为儒学披上了这层介乎江湖神棍的外衣,采用只准用圣人之言玩文字游戏彻底扼杀儒生创造性,将天下读书人甚至整个民族的脑子禁锢成浆糊的八股就彻底的死掉了,再无一丝生气,只剩下腐臭气。
明朝的儒生们受理学的摧残,脑子一片混沌,眼里看不到任何先进的东西,思想开始禁锢,固步自封,妄尊自大,认为只有学好八股文章,科举中第,才是人唯一的出路。导致的恶果就是近六百年中国人除了会做官,可说是什么都不会做。
在这种神棍加变态的思想禁锢诱导下,明朝读也进入到一个变态诡异的境界。那就是父母、皇帝乃至所有人都不及老师对自己的恩情大。
父母虽生了他,但恩师却是使他能在人世间活着的唯一指路明灯。因此老师的话比圣旨还要圣旨,不敢有一丝反对,否则帘就会成为所有满脑子理学浆糊的读书人的公敌。会被痛斥为大逆不道,无父无君的禽兽败类。
大统说的没错,邹应龙绝不敢为了整肃纲纪,维护朝廷利益,公然与恩师徐阶家族为的江南士绅和勋贵作对的。否则,甭管对错,都会被天下读书人和满朝清流视为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异己败类的。
陈烨目光闪烁,嘴角露出一抹玩味诡谲的笑意。
大统目光敏锐的扫视到陈烨嘴角的笑意,脸上的阴郁更加浓了,淡淡的怪笑道:“朕的话很可笑吗?”
陈烨醒过神来,急忙躬身陪笑道:“父皇误会了,儿臣见父皇忧劳国事,儿臣想着能否为父皇分忧,刚才想到了一人,也许能替父皇分忧,因此不自觉脸上露出了笑意。”
大统瞧着陈烨,带着几分嘲讽的微笑道:“哦?倒是难得,朕这满朝官员,竟还有让你这刮地皮的市侩奸商看上眼的?说来听听,朕很有兴趣知道能被你举荐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陈烨嘿嘿笑道:“父皇的话,儿臣就当是在夸奖儿臣。”
大统哼了一声,看着陈烨。陈烨收住笑容,躬身道:“儿臣向父皇举荐的这名臣子,刚才徐阁老已经说过他的名字。”
大统一愣,疑惑的看着陈烨,转而恍然道:“你是说那个弹劾你的户部主事海瑞?”陈烨笑着点点头。
大统目光闪烁看着陈烨:“朕倒是被你弄糊涂了,海瑞弹劾你,你反倒要抬举他,是何用意?”
陈烨道:“海瑞的那道弹劾儿臣的奏本,父皇应该心知肚明,幕后一定有主使的人。”
大统静静的看着陈烨:“朕心里自然清楚,但朕不清楚的是你举荐海瑞是何居心?”
陈烨道:“要说居心,儿臣确实有,他们既然让儿臣如此没面子,那儿臣来而不往非礼也,怎么也要给他们松松筋骨不是。”
“糊涂,海瑞既然能上这道奏疏,自然是他们的人,”大统目光一闪,鄙夷的一笑:“你该不会是想让他们窝里斗?幼稚载圳你那点算计还是不要,”
陈烨道:“父皇,儿臣敢用项上人头做保,海瑞绝不是徐阶的人,他谁的人都不是,如果硬要指出一人的话,海瑞只能是父皇的人。”
大统一愣,惊疑的看着陈烨,半晌,冷笑道:“朕今儿真听到新鲜事了。朕的儿子用他的脑袋向朕保证,海瑞是朕的人。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的臣子都信誓旦旦说是朕的人,朕御极四十一年了,这双耳朵都听出了茧子,可朕从来就不信这种鬼话,今儿你却跑来告诉朕,这个海瑞又是朕的人,朱载圳你没昏头吧?”
“父皇想听听这个海瑞的以往历史吗?”大统没有说话,冷冷的看着陈烨。陈烨将海瑞前半生的生平截止到任湖广兴国州判有详有略说了一遍。
大统眼中异光频闪,极度怀疑的瞪着陈烨:“海瑞的历史你怎么会知晓的如此详细?”
陈烨一愣,脑子电光石火,慌忙笑道:“父皇怎么忘了,儿臣是做药材生意的,鹿野镇从四月开市,每日都有南直隶浙江以及湖广前来采办药材的药商,他们对海瑞都是交口称赞,儿臣知晓他,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对了,儿臣这次进京在潞河驿曾与进京任职的海瑞有过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