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与倭寇通商,一经查出,不仅货物要全缴焚毁,主使者还要处以大辟之刑,全家老少都要流放口外。
钱有禄冷笑道:“孟掌柜如此善财难舍,看来这笔生意是谈不成了,既如此,钱某只能另寻别家了。”
“慢!钱总管请留步!”孟恩远慌张地喊道。
钱有禄慢慢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孟恩远:“怎么,孟掌柜同意加到十厘了?”
孟恩远脸色青白,嘴角轻微抽搐着,半晌,咬牙道:“原本账簿是钱庄最高机密,除掌柜,是不给任何人看得。但为了表示恩远的诚意,墨卿!”
孟史从偏门快步走了出来,躬身道:“东家有何吩咐?”
“你暂代老夫好生相陪钱总管。”孟恩远冲钱有禄施了一礼,转身快步从偏门出去了。
钱有禄背负着手,站在大堂中央,俊秀的脸上浮动着诡异的微笑,淡淡的瞧着孟史。孟史默然了片刻,抱拳深施了一礼,转身也从偏门急匆匆离去了。
盏茶功夫,孟史急匆匆从偏门快步走出,正了正衣冠,又默然站着。
钱有禄微微一笑,走回座位坐下,刚端起茶盏,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从偏门传出,孟恩远抱着一口中型包铜红木箱子从偏门走出。
钱有禄吃惊地站起身来:“恩远兄你这是?”
孟恩远阻止孟史帮忙,喘着粗气道:“出去吧。”孟史躬身施了一礼,又从偏门出去了。
孟恩远将木箱放下,将身上穿的波斯西洋布直裰解开,从内衣肚腹间的一条锦带丝绦解下一大串钥匙,翻检了片刻,握着一把铜钥匙,捅开了木箱上的铜锁,将木箱打开。
钱有禄探头瞧去,里面满满登登整齐摆放着全是锦缎黑面账簿。孟恩远拿起一本最上面的账簿,气喘吁吁的递给钱有禄:“这箱子里都是宫里二十四衙门内宦在六和钱庄的存银,钱总管看了就应明白恩远没有半句谎言。”
钱有禄急忙接过账簿,打开,眼中闪过吃惊之色,账簿头一页正楷写着司礼监秉笔太监滕祥存银明细。钱有禄瞧着第一笔四百两的存银的日期是大统二十九年三月,钱有禄知晓滕祥是大统二十九年二月从酒醋面局管事太监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的。
从二十九年三月起,滕祥每月都有数百两不等的银子存进六和钱庄,并且一直都没有提出过一两银子,而且年息都是八厘。
钱有禄抬眼瞧了一眼孟恩远,大统二十九年你就敢将年息暗暗提到八厘,无怪从宫里二十四衙门到朝廷大小十八衙门的内宦、官员全都趋之若鹜都将银子存到了你的钱庄内。
钱有禄翻到账簿的最后一页,大统三十四年六月,存银已涨至六千两,心里一动,三十四年好像是李准和他干爹滕祥用贪贿辜恩的罪名扳倒了圣济殿太监总管陆海,李准接替了圣济殿兼北直隶御药库太监总管去了官洲,鹿野孙记药行的孙立又将孝敬陆海的银子转而孝敬给李准。
钱有禄将账簿合上,慢慢递给孟恩远。孟恩远接过账簿,急忙又将账簿放回箱内,合上箱盖,上了锁,将那一大串铜钥匙又挂回锦带丝绦上。
钱有禄眼神微眯,一丝寒光从瞳仁射出,但稍显即收,转身走向关闭的大门。
正在穿戴整理直裰的孟恩远脸色大变,脱口惊呼道:“怎么钱总管依旧不信?”
钱有禄站在门前:“四百万两银子留下,明日钱某过来一并签存银契约,后日漕运来的第一笔税银就到了,会在天黑直接拉到钱庄。”话音刚落,钱有禄拉开厚重的红木大门,走了出去。
孟恩远惊喜的呆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冲着打开的店门一躬到底:“孟恩远送钱总管。”慢慢直起身子,胖脸已兴奋的如同包子开褶了,突然挥舞着双臂蹦了起来,地面随之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发财了,发大财了,玉儿,我的肉蛋蛋,老爷来了!哈哈哈哈哈。”孟恩远大笑着捧着红木箱子竟飞奔出了偏门。
江林沉声喝道:“起!”十二名天香楼和胭脂楼的头牌粉头香肩一挑,玉手握着嵌玉的轿柄,将丝幔垂悬的紫藤软轿抬了起来。
前队变后队,一二百米香艳勾魂与阴森肃杀完美结合的队伍又沿着空旷的街道向回路走去,簇拥在街道两侧越聚越多的人流也随着队伍的开拔拥挤着沿着街道两侧跟随着队伍。
十二名头牌粉头抬着紫藤软轿走了百米在半论堂门前又停下了,将软轿缓缓放落,不待两名抬轿的头牌粉头掀开丝幔,钱有禄和刘全宝已掀起丝幔,下了软轿,已跟随簇拥到半论堂门前的人流慌忙向后退去,面无表情的钱有禄和刘全宝迈步走进半论堂内。
跟随在紫藤软轿后的数十锦衣卫队列中的四人抬绿呢软轿也放下,江林掀起轿帘,出了轿子,摆了一下手,带着四个锦衣卫也快步进了半论堂。
除了十几名眉清目秀的小厮也在半论堂停下,这支一二百米的香艳阴森结合的队伍依旧沿着棋盘街向前行去,街道两侧的簇拥的围观人群眼神中虽然都透露出畏惧之色,但如此难得一见的美人胭脂群,又让他们也大着胆子慢慢跟随着,繁华热闹的棋盘街也因此破天荒的冷清下来。
钱有禄刚步入前厅大堂,胡彰快步从柜台奔出,脸上强挤出的惊慌谄媚笑容刚露出,钱有禄沉声喝道:“拿下!”两名锦衣卫如脱兔一般从钱有禄身后闪身窜出,将胡彰按倒在地。
胡彰惊叫道:“胡彰无罪,东家为何拿我?”钱有禄眼中闪过厌恶之色,阴沉着脸迈步走向正厅大堂对面的厅门。
此时刚到巳时一刻,一楼大堂还没有食客,几名伙计正在擦抹清扫,惊见眼前这一幕,吓得几名伙计全都跪倒在地。
胡彰惊怖的瞧着钱有禄未发一言离去的背影,虽然震惊不明白自己已经向王妃娘娘告密,钱有禄怎么还能活着回来,但心里却非常清楚,钱有禄已知晓自己出卖过他。惊怒的吼道:“钱有禄你这个叛逆,老子不服,老子要到娘娘那去告你!”
两名锦衣卫望向江林,江林冷笑着用手在脖子划了一下:“不自量力痴心妄想的狗东西!”鄙夷的啐了一口,快步追向钱有禄和刘全宝。
“我是王妃娘娘的人,你们敢,”胡彰惊怒的尖叫如同被踩了脖子的鸭子噶然止住,无声无息了。
两匹通体紫红的高头神骏拉着紫缎帷幕重檐银顶的马车停在了翻滚翱翔的四龙照壁旁。李元清跳下马车,躬身刚要答话,车帘掀起,陈烨躬身走出,李元清来不及去拿车架上裹着黄丝锦缎的板凳,急忙翻身跪伏在地。
陈烨瞧着以背做凳跪伏在地的李元清,沉声道:“站起来。”李元清急忙站起身,躬身肃立。
陈烨下了马车,瞧着李元清,想说什么,摇摇头迈步走向府前的巨石台阶,王府门前的护卫和两名听事早已跪伏在地。陈烨瞧了他们一眼,心里暗叹了口气,相比之下,大明朝只是宫里内宦和东厂锦衣卫镇抚司自称奴才,这一点比清朝将全族都称为奴才还算是要强。可是其他,唉,真是一无是处!
陈烨微垂着头边胡乱想着边向前走,一路上来往的宫女、听事、奉御都慌忙跪伏在地。陈烨丝毫未觉,从他们身旁快步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