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我来安定府,其实就是为了看看你。”
“表妹,若你过得好,自是什么都不会说,可是,你看看,你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表妹,你不要走,听我把话说完!”
“表妹,我不想让你一生一世,就这么寄人篱下。”
“表妹,千不念,万不念,你就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吗?表妹,这些年来,因着无子,你受过多少责难?我看根本是他生不了儿子,与你没什么相干。表妹,你就不想当一回娘吗?”
“不……”
“别说了……”
“你疯了……”
“别追着我……”
文素秋惊叫着满头冷汗地醒过来。
韩诺被她惊醒:“怎么了?”
文素秋喘息良久,方道:“没事,做了个噩梦。”
韩诺静静地看着她。
“没事,真没事,你睡吧。”文素秋复又躺下。
韩诺低声说:“有事……你告诉我……我……”
“我知道,你总是为我好的,我知道,能做到的事,你总是依着我的。”文素秋笑吟吟地重复他曾经说过的话。
韩诺定定看她一会儿,然后也躺下,闭上了眼。
文素秋在黑暗里看着他的侧脸,良久。
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啊,她竟然嫁给了他。
都说嫁人是女人第一回投胎。一个女人,哪怕金枝玉叶,哪怕出尘脱俗,若是嫁得不好,也不过坠落尘泥。
反之,就算之前的际遇再不堪,借着出嫁,都能挣脱出来,重新开始全新的生活,希望和光明就在眼前。
而她,文家的庶女,嫁给了,韩家的独子。
诗礼之家的小姐,成了商人妇。
多少年来,有人惜她低嫁,有人羡她富贵,得失祸福,如人饮水,从来就只有自己知道。
做为有教养的闺阁女儿,对于自己的亲事,自己的夫婿,是不应当有什么意见,什么想法的,只要安心等着爹娘的安排就好。
嫡女们可以私下倚着娘亲,低声细语,说此天真的,大胆的,甚至放肆的话。
而庶女,则不能不温柔敦厚,知书识礼,言行完全符合礼仪标准了。
对于她的亲事,她从来不敢有什么意见,但私下,不是不曾有过猜测的。
一直以为,会嫁给贫寒的书生为妻,夫妻相濡以沫,虽然穷苦些,窘迫些,也未必就是苦难,反而或许比在家中,处处谨慎,时时小心地要好上许多。
然而,她要嫁的,居然是渭城最有钱的韩家,那个一会被说成呆子,一会儿又被传成孝子,一会儿,甚至还被说成才子的男人。
她的亲事,在文家引起了轩然大波。文人的清高气,让兄嫂姐妹们说起她,似乎都带着点怜惜,可怜啊,竟是文家第一个嫁到商人家的女儿。
仿佛外头民间那些“文家人真有福气,女儿居然嫁进那样有钱人家”的话,根本不曾流传一般。
然而,在当时,她自己何尝不是一样呢。
文家人百年传承,世代的诗书规矩,那些拘泥,清高,真是刻进骨子里去了。
她虽然柔顺地接受了命运,却不是全然没有遗憾的。
然而,没有人能否认百寿相连的惊世笔墨,迎亲之时,一人敌一城的诘难展才更是让那个从未见过的男子,光芒耀眼地震动的渭城。
那是,她也曾在红盖头下窃喜,或许世间真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吧。
或许,在巨大的财富背后,她的丈夫,也有着足以让人倾心的才学吧。
她小心地回忆着,她学的诗书,懂的琴箫,会的女红,擅的厨艺,心中几乎生起唯恐配不上他的惶恐来。
新婚之夜,挑开盖头,灯光下,她的良人,眉目清秀,没有世人心目中,那种商人必沾的油滑和风尘气。
她的丈夫,比她还要笨拙,呆呆地保证,会对她很好。
她垂着头,只是听,羞涩的新娘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要柔顺地听着,依从着就好,只是唇角始终是,带着微微笑意的。
如果谈话到此为止,该有多好呢?
多年以后,忆起往事时,文素秋总会那样回想着,叹息着。
那一天,本来温馨的气氛,截止于韩诺傻乎乎地一口承认,迎亲时应付诘难全靠大哥,事先猜题支招。
当时她只是僵了一下,同样是沉默聆听,然而,瞬息间,所散发的不快,依旧被韩诺察觉到了。
其实,她真的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本来就不曾抱什么希望,本来她已经决定接受这门亲事,哪怕丈夫是一个真正俗烂到家,连诗都读不懂的商人。她也会柔顺地嫁过来,安心地做个好妻子,全心全意在为丈夫打理好一切。
然而,那一场迎亲,却令她有了不该有的期待,满心期待之后又倏然失望,这才让她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女子出嫁从夫,丈夫再不好,做妻子的,也当敬爱他,就算偶尔有些不满意,灰心失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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