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秋静静地坐着,身旁姨娘在那里挥手跺脚,口沫横飞地说着什么,她其实没有细听,只是知道,那呱嘈的声音一直响着,响着……
姨娘只是乡下的穷人家的姑娘,虽在在文家学了点规矩,一心急,也就转眼忘光了。
她与姨娘其实也谈不上亲近,只是后来嫁到韩家,有了能力,能照顾,也就照顾一二。
不再完全受嫡母管束,姨娘也就有胆子亲近过来,或是骨肉天性,或是韩家富贵诱人,一靠近,自然就有火一般热的心思,经常也主动凑过来,出出主意,给给意见。
她的话,文素秋大多只是淡淡听着,其实从来没真的当回事,只是不愿伤她颜面,从没直言驳斥过罢了。
小门小户小人算计小心眼,一切都摆在脸上,姿态粗俗,急功近利地太难看了。
这些计较心思,她其实是不屑的,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这些年都这样过来了,偏这个时候要迫不及待给丈夫塞女人,就算是寻常的女人家心思,也要显得不堪入目了。
弟妹给丈夫的义兄房里塞女人,体贴他妻孕久旷,管人家夫妻房事,这也太无耻太不要脸了。
然而,纵然不屑,纵然根本懒得听,她却也愿意,身边有这样的声音吵来吵去。
相比文夫人安宁沉静,一派大家之风,这个乡下女人粗俗无礼的声音,倒让周围多了许多生气。
姨娘的话,她依旧不会听,但她第一次发现,姨娘的小人算计,姨娘的急功近利,姨娘的一切难看姿态,都是为了她。
姨娘是贪财,姨娘的黑眼珠是见不得白花花的银子。可姨娘贪财也是为着她,想着她。姨娘是给她扯来一堆不象样的亲戚,可这一堆人加起来,在姨娘心里,也比不上一个并不亲近的女儿。
一起在文家相处了十几年,她没看透这一点,出嫁后,与生母家,也算亲近了数年,依旧没看穿这一点。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
世间的事,大多如此,不比较是不会知道的。
大妞的怀孕,改变了她所看到的一切。
她一直以为,她的丈夫虽然谈不上如何出色,也没有什么前程可言,但家境富裕,不忧衣食,为人简单,酒色赌博从不沾,不爱逸游,不结交无良之友,平时对她言听计从,内宅简单干净。夫妻之间,虽没有那些蜜里调油的事,但也同样没有妻妾相争,辛苦理家之余,还要费尽百般手段,讨好丈夫的种种堵心事。
她与韩诺这样的夫妻,哪怕拿到家风严谨的文家来相比,也算是很不错的了。
可是,凌松泽待大妞却是那样地不同。
自从知道大妞怀孕,他未来一年的所有行程安排全部修改。商队出行,巡查各地生意的事,一概另派他人,所有来往应酬能推就推,连本地店铺的事,都尽委掌柜,自己只管天天在家陪老婆。
当年的渭城才子拿出考科举苦读深研的精神,拎了一堆医书来读。抓着名医,一条条细问注意事项。
从不过问家务的凌大少爷,日日审看菜谱,妻子的饮食起居,样样过问。
精明厉害的大成号主事,天天牵了大妞的手,绕着花园散步,大妞动作略急一些,他就急忙张开手臂,且护且扶,仿佛妻子是最珍贵易碎的水晶,全忘了大妞是仆佣出身,干的粗活,可比他多多了。
原是丫头的大妞不识字,更不懂什么弹琴簪花,画画写诗,她只是渐渐忘却羞涩,渐渐能大大方方,让丈夫拉着自己的手,或走遍渭城,散心闲逛,或拜佛访寺,为孩儿乞福,甚至回乡拜过了,她祖先那简单的小坟头。
她的脸上,永远闪着耀眼的光辉,眼睛里,永远是让人羡慕的快乐与欢喜。
文素秋不止一次偶然看到,他们夫妻坐在树荫下,鲜花旁,大妞低头专心地作着小儿衣帽,而凌松泽,那个以往为大成号忙得脚不沾地,整月整月不在家的主事者,就那样无所事事地在旁边守着伴着,安静地看着。
每一回,她都是远远看到,就又不动声色地绕远了,从来不敢多留多看,甚至不肯上去打一声招呼,只笑对身旁下人说,不要打扰他们。
夫妻之间过于亲腻是要叫人笑话的,一经查出有孕,太过郑重其事,就有些过于轻狂了,男人为了女人耽误正事,自然也是不好的。
她所学所懂的一切规矩道理,都在否定她看到的这一切,可是每一回,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哪怕身周侍儿环绕,她依然可以感觉到,身边空落落,冷清清。
不管她以前,有多少种方法回避否认,但这一刻,她只能无奈地看清楚,她与韩诺之间,其实远远比不上,这门不当户不对,因成亲还被渭城传为笑谈的一对夫妻。
她对大妞其实从无恶意,乍听怀孕消息时,虽然心中有些伤感失落,却还是真心祝福,甚至没有立刻想起,多了一个儿子,会让凌松泽有更多的私心。
叫下人们多多照料的是她,提议建小厨房的是她,叮咛大妞缺什么只管说的,也是她。
可是,大妞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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