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老刘头送早饭时才发现的。原本也不敢为这事进城来惊扰冲撞,实在是,实在是……”那着孝衣的下人一边流着泪一边磕着头,说话都哽咽了“实在是老刘头太慌张,一时叫嚷起来,没能掩住,让老太爷听着动静了。”
此时此刻,站在他前方的,已经不止是文素秋及几个下人。
韩家的现任族长韩思义夫妇二人,并着其他几房韩家重要人物,都脸沉似水,目光焦虑而张皇。
他们是在酒席上,被文素秋派去的下人悄悄叫出来的。
旁的客人只道韩家人要帮着韩家人,借机离席,让韩诺少敬几杯酒,倒也没有生出什么怀疑来。
韩思义脸色都变了:“混帐,这几年老太爷身子一向不好,这两个月尤其严重,这种事瞒他都来不及,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他这里话音未落,早有那性子急燥的族人上前一脚踹过去,把那传话的下人给踹倒在地上。
文素秋隔着老远,微微皱起了眉头。
老太爷是韩家的老族长,也是长房的当家人。虽说现在族长之位,即换了人,也移了房,但这长房嫡脉前族长,这样的身份,在族内依旧十分尊贵。
当然,自己公爹同韩家长房之间的恩怨,她也不是不知道的。要说起来,自然是这位老族长有私心,亏待了公爹一家,也是这族长的儿子,做出了天理王法皆不能容的事。
但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她嫁入韩家时,韩家正富贵风光,韩子施高高在上地从手指缝里漏点钱给族人,整个韩氏宗族都巴结着他。曾经的长房,曾经的当权者,早已凄凉冷落了。韩子施从来不提当年旧事,她只是从世人的传闻中听了几句,自然远远谈不上什么切肤之痛.更加生不出什么深刻的感受了。
她倒是记得,自己成亲不久,回乡祭祖,族谱录名时,整个韩家,何等热情亲切地接待她。
她没有见到过那个据说曾挑动强盗,暗算公爹的韩思德,但曾经从囚禁他的房屋外头走过,也曾隐隐听人谈起过那人的现状,真正是活得生不如死,幸好人早就疯了,要是个清醒的,有意识的人,怕是更加凄惨。
她也见过那位长房的老人,曾经威风凛凛掌控整个韩氏宗族的老人,苍老疲惫,但对她依旧不失亲切慈祥。唯一的儿子因为公爹而弄得生死两难,他自己失去族长之位,长房也在族中失去领导地位,他也并没有给她丝毫冷遇,半句难听的话,也不曾对她说过。
只是,她和韩诺在乡里只呆了一个白天,到晚上,连夜也不过,明知韩氏一族,准备了最好的房子,安排了最好的饭菜,却还是按照韩子施的吩咐,连夜回城。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乡下韩氏老家了。
她知道,按着韩子施的本意,连入族谱都不必去跟那些人拉扯,韩子施给儿子娶名韩诺,完全不照族里正常的辈份取名,骨子里,怕是就有了破门离族的意思在了。
只是,韩子施再轻蔑世情,也不能逼了文家的人跟着一起发疯。嫁过来的女儿不让入族谱,管你韩家有多少钱,文素秋也没脸见人,文家人也能立刻给他们办合离,官司打到哪里去,那都是文家占着理。
这也是韩子施不得不妥协的原因。
在那之后,为了不惹公爹和丈夫不满,文素秋对韩氏一族的亲戚,始终是不冷不淡。哪怕数年来,确实从没见韩家的人,有过任何过份的举动,哪怕韩家有什么事,韩氏一族,总是愿意伸手帮忙……尽管,几乎每一回,都被冷冰冰拒绝,哪怕,族长夫人总是上门表达关怀,态度始终温和亲切,不卑不亢……她也始终不肯回以热情和亲近。
纵然,她心中对于韩子施的计较与报复,确实有些非议。
文家人一向重孝悌友爱,亲族之间,十分团结,就算族内有几个不肖的,至少对外,还是很齐心的。纵然内部有纷争,也从不会真闹得你死我活。纵然族中有仇恨,仇恨的也该是彼此,而不是全族。
即然公爹并不打算要韩思德的命,并不想完全同韩氏一族一刀两断,怎么就不肯再大方一点,即然年年给韩家的好处,补贴,一文钱也没少过,那又何必时时刻刻板着脸,摆着架子呢?
这样下来,不成恩义反成仇,真正何必呢?
只是,她虽有这样的念头,但只拐弯抹脚,探过一回韩子施的口风,知公爹心意极之坚定,便再不多说什么,多做什么。哪怕韩子施去世了这几年,她也从没做过任何一件,打破韩子施当年旧例的事。
然而,在这个大喜之夜,听到这样的消息,却终免不了心中恻然。
身后远方的宴饮处,越是歌乐不绝,笑语喧哗,这边寒夜冷地上,哭着伏倒在地的那个下人,就越是凄凉。
长房唯一的老爷疯了多年,终于死了。夫人早回娘家了,老太爷本来病得就只是拖日子,再经这样的打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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