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疑惑地笑道。
“对啊,人家家里兄妹可不都是处得好的,您家里的一双儿女感情这么好,您也省了不少心吧。昨天,我去找展齐大哥时,还在他房里看到了景初妹妹的画像,他可细心保存着呢!那画里的模样真是美极了,我又要羡慕了!不明白情况的还真有以为是一对情侣呢,简直像是天作之合!”姚婉婷感叹道。
陆振涛听闻,脸色剧变,身体也剧烈一颤,刚端起的茶杯洒出几滴水来。
姚婉婷面露惊色,赶紧说道:“伯父,您没事吧?对不起,我只是说笑,我也就是羡慕他们而已。”
陆振涛这才缓过心神,僵硬地扯出一丝笑容道:“我没事的,我当然知道你在说笑。聊了半天,你也累了吧,先让张忠送你回客房休息会儿,待会用午膳时再去唤你。”
“嗯,那伯父您忙,您也不要忘记休息一下。”姚婉婷便站起身子,嘱咐道。
陆振涛笑着,和蔼地点点头:“伯父知道,你先去吧,又什么需要就直接跟管家说。”
姚婉婷点点头,便离开了书房。
待她走后,陆振涛立刻没了刚才的笑容,面色铁青。展齐竟然把初儿的画像收藏在自己房里?幸好只是婉婷看到了,这要是传出去,初儿就被他给毁了!
他思前想后,将绿竹叫了过来,并遣退了一干仆人。
“相爷,您找奴婢有事吗?”绿竹害怕地问道,站着的双腿都有些发抖,相爷无故找她,她心里心虚地很。
“绿竹,以后小姐去西院这边,你都要过来通知我一声,要是我不在,先告诉管家。”陆振涛沉声说道。
绿竹心里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波涛阵阵,相爷莫不是知道什么了?她神色慌乱,连忙低下头,“奴婢知道了,那少爷去景园要不要来通报?”
陆振涛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一掌拍着桌面上,厉声问道:“绿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绿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相爷只说小姐来西院要禀报,并未提陆展齐丝毫,他却多嘴反而不打自招。她心里更加慌了,自责地想扇自己两嘴巴,赶紧跪下道:“回相爷,奴婢不懂您的意思,奴婢也并不知道什么,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和少爷关系关系亲热了一些,小姐年纪也大了,虽然性子像小孩子,可是也不能这么缠着自己的哥哥,想着相爷也是在顾忌这个,就多嘴问了一句。”
陆振涛又看了他半晌,才移开目光,叹息道:“连你也看出来了他们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亲热!那到底该怎么办?”
“相爷不用担心,少爷是知道分寸的,小姐虽还小,可是也是明白事理的,不会做错事的。”
“罢了,你先退下吧,平时多盯着点。”
“是。”绿竹如临大赦,立刻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陆振涛神色担忧地撑着头,他现在真的很惶恐,他怕他最初担心的事还要发生了!”
他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心神俱疲,看来真的是老了!他也离开了书房,朝西院卧房走去。经过回廊,听到两个小丫鬟围在一起讨论什么,兴致勃勃的样子。
“你说谁这么大胆啊,敢去跟少爷表白,少爷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看上府里的丫鬟!”
“对啊,要是真被少爷看上了,那可是一生修得的福分啊!”
“是啊是啊,少爷人这么好,这丫鬟心思还挺巧的,竟然赠幅画像还带张字条,可惜了,字条掉到少爷门口了,少爷估计都没看到,就被我们俩给捡到了,你说我们要还回去吗?”
“还是放回去吧,你看她写得多凄凉,执子之手,不求偕老!”
“你们絮絮叨叨说什么呢?”陆振涛脸色不好地走过去,依稀听见‘少爷’、‘画像’的字眼,心里隐隐不安。
两个丫鬟看到陆振涛过来了,立刻慌张地行礼,背后议论主子本就是不好的事。
“我听到你们说少爷的事,到底什么事?”他看着她们俩,不耐烦地问道。
一个丫鬟赶紧说道:“府里有丫鬟喜欢少爷,跟他表白了,我们打扫的时候刚好在少爷门口捡到这张纸条。”说着,她将纸条恭敬地呈上。
陆振涛接过一看,脸色顿时惨白,身子控制不住地轻晃两下,一个丫鬟赶紧起来扶住他。
那是初儿的字迹,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丫鬟却只想到是府里其他哪个丫鬟写的告白的话。“执子之手”…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初儿竟对自己的哥哥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究竟谁才是始作俑者!
他紧紧捏着手心里的纸条,几乎指骨泛白。隐忍了好久,他才能勉强支撑起身子,“你们都下去做自己的事,这件事我再不希望听到有人提起。”
“是,奴婢们知道了!”两人神色仓皇地赶紧走了,心里还在暗自耻笑那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丫鬟,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竟然还望向高攀!
陆振涛没有回卧房,而是转身再次回到书房,深情凝重而.愤怒。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深处,姚婉婷才从假山后走出来,脸上带着阴狠的笑意,她说过,她不会放过陆景初的,这才是个开始,她会一点一点拿回自己的幸福!
想在尚书府,她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陆振涛怒气冲冲地回到了书房,门口的仆人皆是一愣,也不敢多言。
“去把少爷叫过来。”他沉声吩咐道。
“爹,你找我?”陆展齐也恰好走到了门口,陆振涛瞪他一眼,脸色极其难看。
“你来有什么事吗?”陆振涛先问道,他倒是不请自来了。
“爹,我想跟你说件事。”陆展齐有一丝迟疑,却还是稳下心神说道,“关于婉婷的事,我想你和姚伯伯可能误会了,我只是把她当妹妹看,没有其他的想法!”
不说还好,陆振涛听到他提到“妹妹”二字,便怒火蹭蹭往上冒。该当妹妹看的不当妹妹看,不该当妹妹看的,他倒是说得理直气壮是当妹妹看!
“你给我跪下。”他怒吼一声,手掌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陆展齐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下了一跳,不解地问道:“爹,你怎么了?”
“逆子,叫你跪下没听到吗?”陆振涛再次出声吼道。
陆展齐脸色有些难看,还是依言撩开衣袍,双膝跪于书桌前。“儿子不知所犯何事让父亲大人如此生气。”他一字一句说道。
陆振涛怒极反笑,“不知所犯何事?你还有脸说!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他把字条仍到地上。陆展齐不安地捡起来,打开看见字后,便脸色一阵苍白,心里如巨石滚落,轰鸣不止。
“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啊,你房里的那副画是不是还被你宝贝着!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们究竟是想、做、什、么?”陆振涛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怒气涌上来,一把将桌上的书籍、茶杯全扫到陆展齐的身上。他也不躲,只是木讷地跪在案前,脸上血色全无。
“爹,一切都是我的错,与景初无关。”陆展齐也不想解释了,思量片刻,坦白地说。
“你的错?你错在哪里,你给我好好说说。”
陆展齐紧了紧拳头,一字一句艰难地开口:“我爱景初,不是哥哥对妹妹的爱,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混账…”陆振涛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喘过来,执起桌上的砚台便砸了过去。
一声闷哼,石砚正好砸中陆展齐的额头,他只是稍稍皱眉,并未移动丝毫。陆振涛看到他额头上的血液慢慢流下脸颊,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展齐,你让爹太失望了。爹一直以你为骄傲,你却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陆振涛只觉的眼眶微微发热。
“爹,儿子知道自己不对,儿子什么都知道,可是儿子心里也难过。我只是爱着景初,不想失去她,也不想别人拥有她。明知是错,可是却不愿意回头,如果让我放手,我想我会死的。”陆展齐哑声说道,朝地上匍匐下身子,磕了一个响头。
陆振涛摇摇头,眼里满是无奈:“那你知不知道,你不回头,相府的人都会跟着你一起死,也包括初儿。”
陆展齐心里一震,抬起头不解地望向他。
“你以为皇上让王爷来相府住仅仅只是为了向我请教朝中之事?我和皇上几十年主仆情谊,怎么会连这个也看不透!王爷久经沙场,心智比谁都成熟沉稳,朝中这点事岂能难到他?若是有心请教,平时指点一二便能通透,况且他还有个权势极大的亲哥哥。皇上不过是在为王爷打算终身大事而已,王爷跟你一般大,如今已经二十又四,却还未成婚,皇上早就看中了初儿,有意将他指婚给睿王。只是,他不想逼着自己的儿子了,便把王爷放入相府之中,让他们自己产生感情,然后等着他自己开口!”陆振涛不忍去看他,皇上啊皇上,你真是老谋深算,一切都计划得这么好,瞒过所有人却惟独瞒不过他。
陆展齐只觉得在此刻,天崩地裂,脑子里轰隆一声巨响,回荡在耳侧的只剩,皇上有意将景初指婚给睿王。
他慌张地抬头,“爹,你要问过景初的意见啊!若景初不喜欢睿王,你难道忍心看着她的一辈子幸福被毁掉吗?”
“难道你还要指望自己去担负起她一辈子的幸福?”陆振涛再次沉下脸色,“且不说这是皇上赐婚,你也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你别忘了你是他的哥哥。”
哥哥。哥哥。陆展齐想笑,他这一辈子都要被这两个字纠缠,这注定是他一辈子的梦魇。他不甘心,他望着前面的陆振涛,坚定地说道:“儿子不介意,儿子愿意以哥哥的身份,在景初身边照顾她一辈子。”
“混账,这是你应该说出的话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伦理纲常,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羞耻心?”陆振涛简直要被气得闭过气去,这么多年来,陆展齐何时这样固执地违背过他的意思。
“你和初儿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了?”陆振涛说出这句话时,都觉得一阵羞耻。
“我真心爱她,好生呵护她,一切…止乎于礼!”他低下头说道。
听到这话,陆振涛才松了口气,“你回去闭门思过,这件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传出去。还有,以后,不准你们再单独见面,你也不准私自去景园。”
“我不同意,”陆展齐脸色惨白地望着陆振涛,大声说道,“爹,你这样做,太残忍了!”
“残忍?”陆振涛冷哼一声,“难道你要我成全你们不成?简直是胡闹。”
“我愿意带着景初远离京城,只要她不愿嫁给睿王,我愿意带她离开。”陆展齐坚定地说道,这本就是他一开始就想好了的。
“带她离开?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你能带他去哪?”
“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陆展齐不容置疑地说道。
“孽子。你这个孽子。”陆振涛气得手臂发抖。“来人,传家法。”不打不足以成气。只是,半天没有动静,陆振涛才想起,门口的仆人早就被他遣散了。他的心里更气了,四处望了望,看到了墙上挂的虎鞭时,毫不犹豫地拿下来,走到陆展齐的身旁:“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到底知不知错?”
陆展齐紧咬着牙关,不吭一声。
陆振涛脸色一沉,握紧鞭子便朝他的背上抽,一连抽了几下。他又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错?”
陆展齐仍旧紧咬着牙关,不吭一声。要他放弃,他做不到。
“孽子。真是气死我了。”陆振涛又抽了好几下,直到陆展齐的背部划出了好几道血痕,才停下。“你说,你到底知不知错?”
陆展齐额上布满了冷汗,苍白的嘴唇紧咬着,只是淡淡地摇摇头。
“你…”陆振涛举起手臂又准备抽下去,结果一阵眩晕,倒在地上,捂着胸口艰难地喘气。
“爹,爹,你怎么了?”陆展齐大惊失色,一时慌了手脚,连忙爬过去扶起陆振涛。“爹,是儿子不孝,你不要吓我。”
待陆振涛稍微缓过气来,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目,瞪着陆展齐。看到他苍白的脸色还有染血的衣服时,陆振涛的眼里也是满是不忍,一双老眼也布满了水汽。
“展齐,不是爹要罚你,爹只是不忍看见你铸成大错。”陆振涛眼眶一热,别过脸去。
陆展齐低着头,不忍反抗,却也不能顺从,眼眶也灼热得剧痛,掌心的皮肉都被指甲抠掉几块,血肉模糊。
陆振涛叹口气,“爹知道你待初儿情意深重,可是,你既爱她,就应多替她考虑。你想带走她,可是你考虑过你们以后的生活吗?你们将会终日躲躲藏藏,隐姓埋名。初儿正值花季妙龄,你能保证她一份稳定幸福的生活吗?你要她从现在开始就跟着你一起过着这样惶恐不得终日的日子吗?她还没有享受这美好的人生,你就要她跟着你改名换姓,一辈子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吗?你忍心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要她去背负这道德的谴责、别人的议论?你有没有想过,初儿还小,她对你或许只是一种爱慕,可是以后她若长大了,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你又要你们二人如何自处?”
这一连串问题问得陆展齐哑口无言,他低着头,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他的确没想这么深远,他也的确什么都不能承诺景初,他给不了她婚姻,给不了她子嗣,更不可能保证她后半生的幸福安定。
陆振涛看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想想,你若真的为她好,就应该从现在开始,和她保持距离,不要让她也深陷进去。况且,若皇上真的赐婚,你要带着相府人一起抗旨吗?”
陆振涛自己支撑起身子,自己走回凳子上坐下,看着下面失了魂的陆展齐道:“你回去好好想想。”
陆展齐木讷地跪直身子,垂着体侧的手一滴一滴地滴着血。他只觉得全身麻木,眼神无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开口:“儿子知道该怎么做了。”低头重重地一叩首,便站起身子,踉跄狼狈地走出书房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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