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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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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冯国璋的“诚意”:“关于三项‘总统令’请总统尽快定夺,不要再拖延了。”

    所谓总统令系指解除陆荣廷两广巡阅使着即调京;派龙济光接任两广巡阅使尽速上任;严饬桂军开回广西。这三项命令早在10天前交总统盖印。因桂系是直系的盟友,是对抗皖系的主力;陆荣廷又是桂系领导核心,他的免职不仅直接影响西南派的存亡,也关系着直系的得失。冯国璋知道关系重大,所以一直留中不发,採取拖延战术。今天,段祺瑞把他逼到墙角,无路可退了。

    冯国璋以手托腮,如泥塑木雕。呆坐足有二三分钟权衡利害得失:陆荣廷未必调得动,龙济光未必玩得转,桂系未必听他的,他们深知我的处境,这一关对付过去再说……他咬着牙根吐出一个字:“发!”

    他那双青筋隆起的手,哆哆嗦嗦打开英国产保险箱,取出一只镶金嵌银的小巧牛皮匣,打开锁,把国玺和大总统印盖在三份总统令上,然后叫来副官送印铸局印发。这一切程序都是在段祺瑞监视下进行了。

    段长舒一口气,给冯国璋郑重地深鞠一躬,带着喜悦、满足和疑惑而去。

    冯国璋从精神到肉体都垮了,麻木了。他觉得天低地小,空气沉重,胸部像箍了发条,压抑得喘不过气来;胸腔像撒了一把蒺藜一样刺痛。他像置身荒原大漠,孤独、徬徨而恐惧,偌大世界仿佛只有他形单影只,孑然一身……他想起在南京的惬意生活,处处以我为中心,人人围着我转,外有师景云,内有周砥,他可以轻轻松松,舒舒服服的享受。他妻妾成群,儿女绕膝,过的神仙日子。他入主北京前,周砥曾语重心长地给他讲安泰的故事,女婿陈之骥,儿子家遂也力劝他不要入京。是虚荣心使他利令智昏,忘乎所以,心甘情愿跳入水深火热之中……冯国璋越想越悲,尤其想起爱妻周砥,竞拍胸顿足,潸然泪下。他的几个亲信有去南京,有去河间送葬,这更增加他的孤独感,悲凉感。

    卫士把冯国璋的悲哭情形告诉副官何绍贤,何知道自己不了总统,于是,灵机一动请来王士珍。王士珍赶紧跑过来。

    王士珍进屋时,冯仰坐在沙发上闭目饮泣,脸上,胡子上泪痕斑斑,口水鼻涕满处都是,样子十分可怜。王士珍见此情景鼻子一酸,喊了声“华哥”也落下泪来。

    冯国璋一见王士珍,叫了声“聘卿贤弟,”哭得更痛,二人竞抱在一起。

    他们政治上同样不如意,性格又同样软弱。一直惺惺相惜,相互同情。冯国平日滔滔不绝地说:“老弟呀,你说我何苦来呢?我放着荣华富贵不享,跑到这里受洋罪。完了完了,道如没有了,我的心死了一半儿,我的政治生涯结束了,我叫段祺瑞害惨了……”

    王士珍说:“好哥哥,你哭吧,说吧,哭出来好受些。弟弟无能,帮不了你,只能陪你伤心落泪,兄弟没用啊!”

    冯国璋说:“都怪上天无眼,为什么把我们聚在一起。他六亲不认,无情无义,软硬不吃,横竖不讲理,我,我可叫他逼苦了……“接着,他把段祺瑞逼他下三道总统令,组织临时国会,制造恐怖气氛,拟在天津组织临时政府……唠唠叨叨说了一遍,王士珍无言以慰,只能像乡下老太太劝他“认命”。冯国璋提出一起回家,陪老哥哥喝两盅。

    近来,王士珍常听说老段要对冯国璋下毒手,不时有人打匿名电话,写匿名信,甚而寄子弹,制造恐怖气氛。王士珍胆小怕事,但骨子里倾向冯国璋,痛恨段祺瑞。他分析老段这样做只是神经战术,不可能是真的。因段祺瑞重名声,不会担不仁不义的骂名。又想到老朋友政治失意,夫人新丧,老友这点要求不能拒绝。于是他说:“好吧,咱老哥俩喝两盅儿。”两位老人坐车回到冯府。

    冯国璋来京前,从战略上作了安排,还把刘询的第15师带到北京,充当总统卫队;让王建桢的16师留在南京,巩固李纯的大本营。他还派亲信到河间招募子弟兵500人,作为亲兵卫队。这些人武艺高强,膂力过人,且忠实可靠。营、连干部知根知底,非亲即故。此外,还出高薪精选4名武林高手做贴身镖师,形影不离地追随左右……他们说话答理地往新华宫里走,除4名保镖随行外,树丛里,柱廊下,海淀旁到处隐现着明岗暗哨,神秘身影。

    一桌丰盛酒宴很快摆上餐桌。两位老友宾主坐定,开怀畅饮。

    王士珍说:“华兄,你难道甘心做一个傀儡总统听凭人家摆布?”冯说:“我不甘心,不甘心哪!”

    接着,冯国璋把他的“釜底抽薪”之计,和盘托给王士珍:他利用周夫人魂归故里之机,派出五六名亲信赴苏、鄂、赣、湘等地游说,让陆荣建马上召开军事会议,调整与国民党,滇系的关系,组织阵容强大的“护法军”,加紧北代;还要求国民党出兵福建,尽快开辟第二战场,以牵制皖系兵力。让长江三督联合发电,停止湖南战争,撤回傅良佐,改善内阁,把张勋旧部从倪嗣冲手里夺回来,让王汝贤、范国璋发表停电通电,撤出战斗,挫败其武力统一计划……”

    王士珍十分高兴,连连称好。冯国璋接着说:“停战撤兵只是第一部,随后还有第二步。段祺瑞受挫必,将提出辞职,我就来个顺水推舟,将其免职,由你来组阁。他以为我软弱可欺,其实我是韬诲之计。”

    王士珍连连摆手:“不不,老哥哥,你饶了我吧,我可不愿意受这份洋罪!”

    冯国璋信心十足,哈哈大笑:“老弟,到那时成了一统天下,还有什么洋罪好受?难道你我兄弟还有府院之争吗?”

    王士珍默认了,说:“哈哈,这倒未必。哎,段祺瑞逼你免陆荣廷的职,你就那么听话?”冯说:“我已派人送了印铸局发表。”王说:“你不会追回来?”冯说:“对,追回来,不让他称心如意!”

    半夜三更,冯国璋派人把三项总统令追回来。

    第二天上午,段祺瑞听说冯国璋追回命令,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备车!”带着一群卫兵杀气腾腾赶到公府。一种受欺骗,受愚弄的愤懑,无法使他理智,因为,还没有人敢,这样戏弄他。

    副官何绍贤企图把这头犟牛拦在门外,脸上早吃了他一记耳光,并把文弱的何绍贤推到墙上。

    段祺瑞双手掐腰,双腿站成圆规状,脸上的肌肉紧绷,一根根胡子扎起来,直直地盯着冯国璋。冯国璋知道他因何而来,昨天仗着酒劲的“英雄气”已不复存在。段祺瑞从被烟熏黑的嘴里硬梆梆吐出三个字:“你耍我?!”冯国璋拿起三项命令摔在段祺瑞的桌上:“给你!”

    段祺瑞抄起命令书,蓦地转身悻然离去。冯国璋在身后喊:“如意算盘不是你一人拨弄的—”,段祺瑞心想,我就要一人拨弄!

    黎元洪解散国会犯了四个错误:一,根据《临时约法》规定,大总统无权解散国会;二,在依法解散国务时,也只能解散众议字,不能解散参议院,后者只有停会,两院同时解散已属违法;三,大总统发布解散令时,应由内阁总理副署,黎元洪临时拉来一个步兵统领江朝宗代署更是错误,因为他连阁员都不是;四,按约法,大总统任命国务委员需经国会同意,议会既已被解散,段祺瑞的任命只能是临时性质,需待国会恢复后追议……所以,段祺瑞上台后本应马上恢复国会,但他对国会余恨未平,决心另行改组,这是错上加错。……北洋军阀统治时期怪事多多,但段老怪哪管这些?

    经过曾毓隽、王揖唐等政客一个多月的策划,临时参议院初具雏形。他们在议员资格,选举方法、议员人数等方面做了有利皖系的规定。结果,众议院由原来的596人减至5个,参议院由74人减至14人,仅为原人数的54。9%。段祺瑞这样做是为了易于操纵。在议员资格选择上,皖系分子上下勾结,纵横捭阖,做了许多鼠狗偷的构当。

    1917年11月10日,寂寞已久的象坊桥突然热闹起来。锈迹斑斑的大锁打开了,秽物满地的院落打扫了,街口桥头布满军警、便衣,车马行人被迫绕行。

    会场内外贴着红绿标语,墙壁上悬着北京政府,社会团体的贺词贺幛,舞台上方贴着“热烈庆祝中华民国临时参议院成立大会”;舞台背景交悬着五色共和国旗,舞台上放着各界送的花篮。台上就座的有冯国璋、段祺瑞、王揖唐,那彦图及部分内阁成员。上午10时,筹备处负责人王揖唐宣布大会开始。他简单致词后宣布大总统讲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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