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能不高?”郭玉刚一怔,苦笑道:“我不仅停了他们的车,而且还扣着他们去年的奖金未发,理由是去年没有完成指标,管理层要集体负责。很多人都恨不得我走路被车撞,睡觉就直接睡过去,至于举报信更是数不胜数。就连厂里工人,都有风声说我骑自行车上班是虚伪,是……”
“你不用说了,你下车。”陆南替他打开车门,冷笑道:“我今天就给你撑撑腰,先看看有哪些人跳出来了半年没来,选的人居然又腐朽落后如此,我看是他们长得快,还是我手里的刀子快,你去召开中层以上会议,我一小时后再过去。”
郭玉刚心里猛地一热,推门而出,踉踉跄跄地走出两步,回头看着已经驶入厂区的大奔,龌龊攥紧了拳头。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领导一个厂更辛苦的事了。也没有人比他更理解“众矢之的”是什么意思了。郭玉刚是个严苛的人,或许在和平时期他的做法会有所不妥,但是在风平浪未静的纺织厂,没有他以坚强的毅力压着什么牛鬼蛇神都要跳出来。他一倒,别说改制,纺织厂就会彻底乱了套!
陆南去幼儿园看王兰妹,临时派柴明贵买了一大堆儿童图书和饼干、奶糖自己打扮成“红果果”一群兴高采烈的儿童玩了一会儿,这才和王兰妹告别。
到了厂部会议室,里面是一片咳嗽声、吐痰声、小声的笑闹声,郭玉刚站在台上,面沉如水地道:“今天大家讨论下半年的生产计划。因为事先没有安排所以这次大家随便谈谈,多发挥主观能动性力争下半年打个翻身仗,完全全年生产计划的同时,实现扭亏为盈。”
“哈,我们有什么好说的?郭厂长你怎么定我们怎么做就是。”
“我们可没什么主观能动性,你郭厂长英明神武,我们能有什么主见~”
“就是吃个工作餐都要您老同意后办公室才敢派餐,您是圣人、是永拒贪污腐败不沾的革命者们可都是坏份子,和您老人家不同类……”
“嘁装什么大尾巴狼?要不是那小年青硬留着他,指不定在哪猫着打工呢在得瑟了,管着一万多人的大厂,真以为自己就是神了啊!”
一句句阴声阳气的怪腔怪调在会议室里响起,像绕梁的苍蝇挥之不尽,郭玉刚一言未发,倒是黄俊涛打马虎眼,咳嗽了一声道:“现在是开会,你们闹什么闹啊?”
“奖金发给我们,我们就不闹~”一个去年经黄俊涛提拔至中层,现在和他平级的大学生干部懒洋洋地在后面开口道。
“奖金没发,是因为没完成全年任务!郭厂长也没拿,你们有什么怨言?”坐在边上负责会议记录的茹娟忍不住站起来道:“刘广辉,你说!”
“是,他是没拿,可他拿的是六万年薪,老子一个月还不到1500块钱,我能和他比?”刘广辉仍然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丝毫不惧。
陆南听到这里,推开门直接走到主席台,盯着刘广辉,扯过麦克风道:“你可以走了,下午你的工资和应得的所有
补偿金会一分钱不差地打到你的存折中。”黄俊涛、看见陆南,均是双眼一亮。
“你他妈是谁?”刘广辉刚要跳起来,肩膀就被后面的人死死按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刘广辉一下子面如土色,脸上神情数变,大声道:“你有什么权力这样做?我是纺织厂正式员工,是签了劳动合同的,受法律保护。你就算是改制工作组组长,也不能违反法律吧?”
“我当然有权力这样做!”陆南这时才慢悠悠地坐在郭玉刚身边,脸上带着戏谑的神情道:“大家都说纺织厂,可大家都都知道,如今的纺织厂改名了,它不再是汉中纺织厂,而是汉中市纺织股份有限责任公司!”
“为什么改了个名字?在座的都是大学生,想必也知道什么叫股份!没错,我就是纺织厂最大的股东,我合法拥有纺织厂911%的股权,另外9%的股权分散在全厂一万多人的手里。说白了,我是大股东,你们是小股东。我拥有对纺织厂的所有权利,而你们除了按期分红,没有任何权力!”
茹娟听到这里,隐蔽地推了推陆南的胳膊,小声说了几句。
陆南摆了摆手,道:“刚才茹娟同志提醒了我,说按《公司法》,小股东也有参与决议并投票的权力,还有参加股东大会的权力。”
“不过这个权力,在我的权面前,屁也不是!”陆南突然爆了粗口,他冷眼扫过会议室,竟然无人难与他对视。
“我违反法律?没有!因为只要我不愿意,9%的权力在我911%股份面前,就不是权力!”
陆南说得极为嚣张,但却让人无法驳斥。因为他说的完全是事实。小股东的伸张,从来都只能符合大股东的权益,否则的话,这些伸张就只能化为云烟,被直接无视。
“现大家应该对我有了新的认识,我是陆南同时也是纺织厂唯一的大股东。如果还有人对此有异议的话,我可以现在就承诺,不愿意留在这里的,我一个不留们现在就可以递交辞职报告保证你们该得的钱一分钱都少不了!”
“刚才,有人说我违反劳动法,还没有到任职期限的人辞退……可是你们难道就没有看过你们的用工合同?我愿意付足赔偿金,我想辞退谁就退谁!真是奇了怪了,过去地主家用长工用得不顺手都能随时换在难道还不如旧社会?我这个实实在在的当家人,连辞个长工都辞不动?”
这话很冷娟捂着嘴偷笑,底下的人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着,辛苦极了。
陆南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抬腕看了看表:“给你们一分钟时间考虑,愿意辞职的现在就可以举手会叫茹娟一个个登记。一分钟后还没有决断的,那么你们只有两条路。一是老老实实工作是想使坏被我踢出去。”
静候了一分钟,整场鸦雀无声一个人愿意走。毕竟,改制后的汉中纺织厂在工资、福利待遇方面有了较大提高,比省内其他行业要好很多。何况在座的都是中层,辛辛苦苦熬了十几年甚至二十多年才坐上这位子,多少都有点小权,谁愿意灰溜溜地辞职回家呀?
至于那人均千把块钱的奖金,不过是他们对郭玉刚不满而找的碴。事实上能坐在这里,根本没就人瞧得上那千把块钱。
“很好,看来大家都不愿意辞职。那么,我现在再说几句。”陆南一直板着的脸浮出一丝笑容来,却更让台下的人看得心惊背凉。
“家无主不行、群无首更不行。按照现代企业管理机制,郭玉刚就是纺织厂的首,是法定代表人。他的权力是由法律赋予的,他的任何命令、决议也因此受到法律的保护。如果你们有异议,可以!但要通过正常渠道反映,而且在执行郭厂长的命令时,绝对不容许打折扣,至于说怪话,会被视为挑衅厂长的权威。”
“我今天就说这些,”陆南站起身,与郭玉刚握手后,又微笑道:“我有一句话,想与诸君共勉。
”
“长得再快的草,也比不上镰刀。”
陆南离开了会议室,但是他不无威胁的“警句”却让整个会议室温度陡然下降,不少人就觉得自己脖子上冰凉冰凉的。
会议结束后,郭玉刚回到办公室,身后跟着黄俊涛和茹娟。
见陆南正晃着二郎腿喝茶,郭玉刚笑道:“陆少,你这手玩得漂亮!可实实在在给我老郭撑腰了!不过,你光撑腰不管用啊,厂子该怎么个搞法,你得拿出个章程来!”
“我这不正等着你吗?”陆南道:“我实在是太忙了,今天索性大家辛苦一点。郭厂长,你把厂里生产和销售副厂长叫来,另外,懂技术的中层,你熟的也叫来,我们就在这开个会。茹娟,麻烦你订盒饭,今天大家就窝在这把问题解决了。说实话,二个亿不花掉,我也实在不安心呐!”
陆南做事雷厉风行,正对郭玉刚脾气,他也就不再强求请陆南下饭店,当即就拨了几个电话,然后兴奋地从档案柜里搬出一大堆资料往茶几上一堆,道:“陆南,你来看看,这是我搜集的资料。”
郭玉刚搜集的资料很全,而且也较新。不仅有纺织机械方面的内容,更有国际、国内流行服饰资料,甚至连汉江省自1958年来纺织品出口的数据都有列表。
陆南细细翻了一遍,心里对郭玉刚的用心和负责,以及业务能力大概有了个判断。抬起头来时,却发现不知不觉,屋子里已经坐了四五个人,正用拘束而恭敬的目光盯着自己。
这都是刚才开会时见过的,陆南叫不上名字,听郭玉刚介绍后,一一微笑点头。
静了一静,陆南把资料分发给其他人,要他们传着看,问郭玉刚道:“郭厂长,你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