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对认识,就是记不起到底是谁,视线转到来人怀里的、尾巴末梢一圈白毛的、大黑猫。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男人又开始问话,两次都没有得到答复,声音大了一些,却依旧恹恹的,没多少力气。
“咔咔——”竺梓松轻声呼唤。
刷一下黑猫的耳朵就竖了起来,抬起头盯着竺梓松瞧,黄色的瞳孔瞪大了很是唬人。
“你到底是谁?怎么到的这里?为什么认识这只猫?说!快说!”男人神色大变,顿着拐杖浑身颤抖,竺梓松终于想到,这张脸,如果扩上一大圈……
“三……三师兄!是你,你没死!太好了你还活着!”竺梓松大喜过望,拖着酸麻的腿就扑将上去,抱着男人大叫,也不顾咔咔是不是被压到了——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被凶悍的黑猫在脸上划了狠狠五道细长血痕。
“嗷,臭咔咔!”竺梓松捂着脸瞪了眼竖着毛在脚边蹦跳咆哮的黑猫,重又看向三师兄肖长枫,才慢慢从忽然间看见幸存者以及说不定还有更多幸存者的喜悦中醒过来。竺梓松终于意识到一个大问题:他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
肖长枫左手抽搐着,盯着眼前这张普通无比却始终无法看清的脸,听着陌生的声音以奇异的方式唤着自己和那人的宠物,联系到一路上的关卡都没有发出警报,眼前的这人,究竟是谁?
“三师……,还有其他人,活着吗?”竺梓松没勇气再称呼师兄,战战兢兢发问,生怕得到的回应只有摇头。
“除了我,就只有启敖了。”肖长枫没再追问竺梓松的身份,苦笑着回答,“要不是启敖,我这么重的伤,也早就去见大师兄他们了。大概那个人,看在小敖还是孩子的份上,只是打晕了他,没下杀手。”
竺梓松顾不上“那个人”这样没名没姓的称呼,只忙着庆幸,两个人活着,就已经够他惊喜了。启敖师弟吗?是老师收的关门弟子呢,是了,今年才十四还没出山,与十年前就外出闯荡的自己并没有很多交集,基本只有考校时才会碰面打声招呼。他也知道其实不是手下留情,而是打昏了头血蒙了眼,只要是冲上来的就一律出杀招,至于被打晕的,自然也不会再去补上两剑。但无论如何都要谢天谢地,至少还给墨家剩了两个!
竺梓松将目光投向灵位群,这算是多亏了墨家先辈保佑吗?一时间也不知应该哭还是笑,旅途堆积下的疲惫和一昼夜不曾进食导致的饥饿忽然间汹涌而至,软软瘫坐回蒲团上,只知傻乎乎地看着肖长枫,话也不再说一句。
肖长枫看了看这个奇怪的男人,也不多说话,只自顾自上香叩拜,转过头时被一张很丑的脸吓了一跳,不由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脑子哪个坏掉了——方才的脸明明不是这么难看的,但究竟是什么样,偏生又讲不出来。
“一点障眼法,现在的才是真实面目。”竺梓松干巴巴地解释,又小心翼翼问,“可以让我……上柱香吗?”
肖长枫的手顿了顿,终于还是把香递了过来,沉默地看着面貌虽然诡异但还看得出是不是东方人的男人以最标准的墨家大礼朝列代钜子牌位叩拜。连咔咔也安静下来,绕着竺梓松嗅来嗅去。
“你是不是该解释下?”肖长枫上下打量着竺梓松,眼神说不上凌厉,却很复杂。墨家的规矩虽然说不上机密,但一般都不会向外人透露,何况一个外国人。但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我……这个……”竺梓松支支吾吾地张不了嘴,他不想骗他的师兄,尽管他师兄的手脚都是自己伤的,他师兄的师兄弟也是自己杀光的,偏偏却连撒个谎都不敢,竺梓松觉得自己十分好笑,定定心神,捡了个理论上不算谎话的:“我的名字是……伏地魔,以前和严峰关系不错,见过这只猫几次。” 这话全不是假的,名字不假,和严峰的关系不假,而他自己养的猫,能没见过么。
肖长枫没计较严峰那神经大条的小子怎么看都不像会连叩拜规矩都一板一眼教给别人的,何况山里的机关决不许外传,小峰不会有那么大胆子,但这人说是就是吧,墨家都没人了,还怕他不安好心么。
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竺梓松受不了那眼神里的空洞,弯下腰想抱起咔咔,手上又被划出几道白痕,倒是没有见血。才这么几天不见,他倒真忘了这死猫对陌生人有多凶悍了,不过小家伙总算没让他失望,没甚力道地啃了两口便松了嘴,安静地由着他抱起来,叫得很是亲昵,不愧是他的咔咔。
肖长枫总觉得这男人与咔咔的互动有些不对头,却也无心追究,轻咳一声道:“我要去后山,你要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