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东京一家小咖啡屋的桌上,拿着一份从英国驻日大使馆取到的泰晤士日报,看到不起眼的角落里的报道,骤然间失了力。
是的,他猜得出。
可他没有想到,老人真的这么做。
有一千种方法可以稳固威灵顿的地位,那个老者偏偏选择了这个最麻烦最耗费精力,又对他好处最大的方法。
从意大利离开,比他计划的还要仓促。
没有告知家族里的任何一个人他的去向,伪造了一个在明眼人眼中相当糟糕敷衍的死亡方式,就任性地离开。
留下一切善后事宜……全都是那个老者默默的暗中帮他处理妥帖。
明明早就知道,他并不是他的亲生孙子,明明只是相处了,聚少离多的六年光阴。
claudean将脸深深的埋入张开的掌心。
理智在提醒,过于感性化将会干扰冷静的思维,claudean却在那一刻放纵自己,试着接受有亲情这样虚幻的存在。
闷在掌心的眼眶里泛出潮湿。
自去年圣诞以来一直处于不稳定状态的精神和情绪,在东京一家不起眼的小咖啡厅,顶着一张易容过后普通人的脸,终于稍稍发泄了出来。
他告诉自己,老者这样的举动,是真的在关心他。
只在此刻。
“哦?小五郎啊,今天这么早?”咖啡店的老板娘笑呵呵的冲满脸汗水就风风火火冲进来的人打招呼。
“老板娘,给我一杯水,渴死我了。”被称为小五郎的少年用手充当扇子胡乱地扇了几下,就匆匆接过老板娘递来的水杯和干毛巾。咕噜咕噜一口气吞下所有,把毛巾往脸上一搁,整个一抹,拭去了脸上染的汗。
“哎哟,瞧你怎么擦的,这么毛毛糙糙,这天气啊,会着凉的。”
“哈哈,不会的,我身体很好。”少年拍着胸脯,得意地笑,“我刚才又干掉了来挑战的家伙,嘿嘿。”
“有前途!毛利!”中年老板从厨房走了出来,闻言眼睛一亮,冲到少年身边猛地拍了对方一把,“小子,不错嘛!以后当警察,很有希望!我看好你!”老板说道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暧昧的眨眨眼,“毛利啊,英理那孩子出国有一阵了,你要加把劲,早点当上警察,好把老婆娶回家啊,否则……跟外国佬跑了怎么办?”
“咳咳。”毛利小五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满脸通红。
“哈哈,小子,你害羞,害羞啊,哈哈哈!”
“哪、哪有!”
跳跃的,活泼的,朝气的年轻人的声音轻易的就堵上了情绪失控的宣泄口。
他埋在掌心里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看似温和实则阴冷的笑,在第一时间伪装好表情的同时也伪装好了心境。
纵使真的有关心的成分,也无法割裂算计和利益,最初是因为互利走在一起,离开也相应和的得到共赢。
他苦笑着抬起头,用指节按揉着有些发涨的太阳穴,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吧台前坐着的毛利小五郎。
“找到了又准备做什么呢?”
他想起老人曾经这么问过,当时他茫然无措,无言以对,而现在……
只是想要守着。
在有可能看到黑羽盗一的地方守着。
在日本。
“小五郎要走了吗?”
“嗯,有点迟了,再见了,老板娘。”毛利小五郎如同来的时候那样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他敛下眼眉,饮下杯子里凉透的最后一口咖啡,站起身,整了整衣冠,信步离开,尾随而上。
假死,抛弃的不只是claudean·wellesley的身份,不只是macallan,更有persi家族don的身份。
他并没有告知家族里的任何人——虽然riphath因为他拿取了大量长久易容材料而起疑,连假死都没有让家族插手,反而是拜托了教皇帮忙,最后也是老公爵善后。
他得有那么一个天衣无缝的身份确保不会被那几方追查到,尤其是wine还有家族里不知名的背叛者。
他想起了六岁时埋下的退路——毛利小五郎。
自嘲着,没有想到真的有一天会用到这一步棋。
自嘲着,总是兜兜转转许多年到最后回归起点。
他自抵达日本不久起,就于暗处跟踪了毛利小五郎。
模仿他的行为举止,记住他的个人喜好,观察他的人脉交往……等等。
两个月。
从二月到四月末。
然后,他订了一张机票,飞往美国波士顿,风尘仆仆,提着一盒ziguba巧克力和恹恹的玫瑰花,跑到哈佛大学的女生宿舍外,打了个电话。
在震惊里飞奔而出的妃英理愣愣的看到他半跪在地上,咧开傻里傻气的笑,掏出一个戒指盒时,眼泪夺眶而出。
他挠着头,犹豫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抱住泪眼婆娑的少女,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扯了扯嘴角,合上眼。
从这一刻起,他的名字就不再是claudean。
他叫毛利小五郎。
在一个星期前杀死了另一个叫做毛利小五郎的毛利小五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