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这其中风光旖旎处自然又有不同。看起来这龙女灵漪儿,以前常来此地,对各处胜景轻车熟路,一路寻幽访胜,细心讲解,让醒言大开眼界。
就这样一路悠然闲行,过了半晌,这三人也有些累了,便在灵漪儿提议下去了一处树屋休憩。
他们在一株仰望看不到尽头的巨木前停下,沿着交错的树藤挽成的阶梯盘旋而上,大约升得百寻,醒言三人便来到一处平坦开阔的巨大枝丫上。
攀上阔枝,醒言才发现这根向南的巨枝上,掩映的绿叶中有一座小小木屋,听灵漪儿说应是蝶女蜂人修成。从木屋圆窗洞看进去,其中床椅宛然,诸般用具皆全。而在树屋前,又横着一道水槽,槽旁一座水车轮转不绝,从高树底下那些明碧水泊中汲出水来,升空倒在这巨竹劈成的半爿水槽中。
再说灵漪儿琼肜,一到树屋前,这俩女孩一眼就瞥见屋中那些蝶女蜂人做给未出世子女玩耍的玩具,顿时便欢呼一声雀跃进去,拿起来查看玩耍,咯咯咯笑个不停。见人前高贵矜持的龙女灵漪儿童心也和琼肜一般旺盛,醒言倒有些哭笑不得,便不再进屋,只站在外面这道流水潺潺的高空水槽前,闲看其中原理。
这座依附于南海千寻神木之上的高空水车原理并不繁难,醒言观看一阵,便发现原来是一根粗木藤圈上均匀系着许多空竹筒。当藤圈带着竹筒转到底下澄碧的湖水中时,竹筒中便贮满清水,随着藤圈转动逐渐吊起,升到脚前这道木槽边。在横过木槽前,本来垂直端正的竹筒便被槽端一根凸起的横木绊住。当掠过横木之时,竹筒便向水槽中倾侧,将整筒清水倒入水槽中,然后又朝水槽侧面转动,向树下再一次轮回汲水。
水车这样的道理十分简单,醒言很快便看明白,一时不得知晓的,只是这巨大藤圈究竟靠什么动力驱驰,居然能在树屋主人人去楼空后还能自行运转。
正当这位好学的少年站在悬空树屋前用心观察水车结构时,却忽然听到身后木屋中传来一声惊呼:
“哎呀!”“琼肜你居然受伤啦!”“啊?!”
一听灵漪儿之言,醒言大吃一惊,赶紧抛下眼前水车飞身进入身后树屋,对那两位慌作一
团的少女叫道:
“哪儿受伤了?!琼肜你快过来给哥看看!”一听醒言召唤,琼肜赶紧低头送到近前,俯着小小螓首哽咽说道:“刚、刚才灵漪儿姐姐刚说了,我,我……”
“怎么啦?”少年万般焦急。
“我头毛被那个凤凰姐姐烧掉一片!呜!!”“……”
“这样啊……”虽然琼肜语声悲戚,但醒言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下,忍不住脱口说道:“还好还好,也不是甚大事……”
“啊!!”
话音未落却听龙女又是一声惊呼:
“怎么不是大事呀?”那位常常很有主见的龙女郑重反驳:“醒言,你可别小看这事喔!”
“对我们女孩子来说,少了好几十根好看的头发,那还不是大事?何况琼肜妹妹烧焦的头发正在额前,毁容哦——琼肜你说是吧?”
“嗯!”听完这耸听危言,小丫头在醒言灵漪儿之间摇头晃脑,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是。于是接下来,碰到大事件的两个女孩就在一旁叽叽喳喳,察看伤情,商量对策,忙个不停。一时间那个刚刚驱策万军的四海堂主倒被冷落在一旁,束手无策,无所事事。
不过这样袖手旁观的清闲并没持续多长时候,这一桩突如其来的纷扰,在这两位神通广大的少女面前很快便告解决。当灵漪儿正给小琼肜悉心检查那片指甲般大小的焦黄头发时,低着头配合的小妹妹忽然记起一事,便小手望空一抓,将昨晚那几支一直不知藏在何处的凤凰羽毛拿出来,献宝一样递给灵漪儿姐姐看。灵漪儿一看之下,当即灵机一动,计上心头,将这桩大事件圆满解决——
有些闲得发慌的少年只见龙公主喜上眉梢地说道:
“琼肜妹妹,这几支凤羽很漂亮,戴上一定很好看!姐姐就帮你缀起来做顶羽冠,正好挡住那片头发,等它慢慢长起来!”
最近沉浸于女红针织中的龙女说这话时,正是容光焕发,十分自信。听了她这话,小琼肜自然非常开心,当即破涕为笑,小脸蛋变得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又过了一会儿,这高树阁楼外又下起淅沥沥的细雨,窗外一时间迷蒙一片,雨丝斜过时青枝绿叶间郁律如烟。而在这满窗烟雨声中,小屋里却忽然变得安静下来,仿佛这时那整个乾坤中只剩这静室一间……
且不提这边升平乐事,烟雨树屋,再说此刻数千里外那片南海龙域之中,巍峨空廓的议事之所镇海殿里却回荡着一个愤怒的声音:
“绚将军!”说话之人叱喝如雷:
“谁允你擅离职守?谁准你轻举妄动?难道本侯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
甚少发怒的南海水侯,此刻却咆哮如雷,暴怒的声音在高大空旷的神殿中回荡不绝。
见龙侯震怒,站立在白玉阶下的神将水臣们全都垂手低头,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此时能站在镇海殿中的文武神灵,没谁是傻瓜,虽然表面噤口,但大家心里都明白,此刻白玉阶头黄金宝座上那个威武的水侯,暴跳如雷其实另有原因:原本应是顺利撤退的己方阵营,临事却分裂对战,最后不唯银光、流花二部叛逃,连本应毁去的南海中枢神树岛也被敌人占去。不用说,前后只来得及放火烧了半夜,以云神树和她那些子子孙孙的恢复能力,整个翡翠海域的生灵不到半天就能恢复。
水侯真正恼怒的正是这个,只是有关南海颜面,在当前连吃败仗的情势下自然不能明言。
在这种情况下,那位昨晚好心救援的凤凰神女便当了替死鬼,被主公一顿劈头盖脸地责怪下来,却丝毫不能反驳。
这样倒霉的情形,也幸好是常年神色不变的凤凰神女摊上,要是换了另一位神将,那一张脸早不知臊到哪儿去!
不管怎样,此刻无论是下面那些默不作声的神将,还是上面那位呵斥正欢的主公,其实内心里谁都非常尴尬,不知此事该如何完满收场。
正当这样进退两难的时刻,大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清朗洪亮的声音:“孟君侯此言差矣——”此人未曾入殿,头一句便反驳水侯,殿中众人全都一时动容。只听那人继续说道:“孟君侯,这一回凤凰铩羽而归,账应该记在他人头上!”
“哦?!”随着水侯孟章这一声仍带着怒气的沉声反诘,殿内所有毕恭毕敬之人全都转脸朝殿门望去,要看清这胆大包天说真话的高人是谁。而那带着门外的光辉昂然入殿的神灵,丝毫不顾众人目光,只顾扬声答言:
“禀君侯,依本座看,凤凰她一招落败,丢失数羽,只斩落对手一缕毛发,对手这战力委实惊人。恐怕这女童神力,更在那狡黠少年之上!”
此人一边飘然行时,一边侃侃而谈:
“我再听诸位大人先前之言,那少年本就智力双全,再加上这位形影不离的强援,正是如虎添翼。而据说此人又狡计多端,恐怕我等是一时治他不着。因此为今之计,还得——”
说到此处,这负手昂扬而行的神灵顿下话头,环顾四方一眼,才又继续面向神侯胸有成竹地说道:
“因此这为今之计,还得着落在那女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