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呀!若是这样,那老婆子今天要恭喜贺喜二位!“真真是两位姑娘的造化到了!不瞒两位说,我家小公子,也就是当今皇弟昌宜侯的义子白小侯爷,看上你俩啦!”一阵爆豆般的言语过后,这王老婆子便张开伶牙俐齿,甜言蜜语如浪潮涌,就似世间其他媒婆一般,替她家主子喋喋不休地说起媒来。原来,此番说媒,正是白世俊的主意。自这位无双小侯平生第一次失了方寸后,便想着要“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准备将自己心仪的另外二女趁早收入房中——所谓意乱情迷,这一回白世俊是真个乱了方寸。他现在只想着,自己曾亲眼目睹那俩女孩儿,跟着那上清小道士甚是清苦,因此只要自己稍稍示以富贵,便不难将她俩说服。
打着这般主意,这位向来顺风顺水的佳公子,便自信满满地坐在自己的书斋“慷慨堂”中,只等着王妈妈传来喜讯。想象着那个出身低下的少年,就将失去两位如花似玉的羽翼,白世俊已有些瘦削的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一丝快慰的笑容。
只是,这位更有些像在赌气的无双小侯,却不知那说亲轩房中正发生这样一幕对话:“唉,雪宜姑娘、琼肜姑娘,我们女人家,来这世上最好的归宿,便是找个富贵好婆家。也不用老婆子多说,你们也知道如果能跟了我家少爷,虽然不是正室,也能吃香喝辣,一辈子不用愁!这——”“咦?老婆婆你先等一下——你刚才说的是‘吃香喝辣’?”“嗯!是啊!”“可是婆婆,我……我不喜欢吃辣耶!——雪宜姐也不喜欢!”
“……”
“咳咳!”一阵无言之后,原本滔滔不绝的王老婆子,便真的像吞了颗辣子,直呛得咳嗽连连。等消停一阵顺了顺气,又想起主人重托,她便努力重整旗鼓,继续鼓吹:“琼肜小姐,是这样,跟着我家少爷,不光能吃好喝好,平时还可以穿金戴银,各样绫罗绸缎随便挑!”这回说完,
也不等小丫头问话,王婆子便赶紧一摆手,立即有家丁抬入七八口红漆金锁的大箱,前后如缕,络绎不绝,在轩敞厅堂中一字儿排开。又等她一声令下,这些贮满华贵绸服的衣箱便被人同时打开——一时间,琼肜、雪宜眼前似云光乍现,霞雾蒸腾,五色的绫罗华光闪耀,照得整个屋中家具彩光粲然,仿若有瑞气千条。
“怎么样?”
看着面前这俩女孩儿目瞪口呆的模样,侯府乳母正是洋洋自得,故意相问一声后,便袖手等她们乖乖应承——只见得屋中静谧一阵,那位宛如琼玉的女孩儿便拍手蹦跳起来,发自内心地惊叹欢呼道:
“厉害!!”“原来婆婆你家是开绸布铺的!”
……半晌之后,在庄中另一端那间“慷慨堂”中,白世俊挥退面若死灰的说媒婆姨,他自己也是一脸阴沉,不发一言。见他这样,侍立身旁的那位心腹谋士许子方,忍不住向他出言劝慰:“小主公,现在事情正筹划到关键时候,依在下浅见,小侯爷似不可困于儿女情长。”听他此言,正沉默看着窗外的白小郡侯却冷不丁爆发起来,向他挥舞手臂怒叱道:“许先生你说,为什么儿女情长就算不上事?为什么只有那些才算是事?!”一阵语无伦次的呼喝之后,白世俊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立即冷静下来。
沉默一阵,便向许子方诚恳道歉道:“许先生请勿介意,世俊方才言语无礼,实在是因为心中烦郁。”听他道歉,那位昌宜侯派来辅佐义子的许谋士也不以为意,反倒温言安慰他几句。看着眼前小主公垂头丧气的样子,浑没有往日半点指挥若定的神采,许子方心下不忍之余,也暗暗有些吃惊:“情之一字,果然害人!想这小侯爷往日奇谋迭出,现在却嗒然若丧——唉,想这小侯爷再负天大威名,毕竟年纪还小,一遇上情字纠缠,却也同世间寻常男女一样。”望了望面前魂不守舍的白世俊,老谋深算的许子方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事关重大,虽然明知此时说这些并不适宜,但他还是忍不住直言提醒白世俊:
“小侯爷,依我看,那个张醒言虽然出身低贱,但他此时是天下第一道门的堂主,又与公主亲近,我们对他只宜结纳,不能结仇。所以还请小侯爷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说到最后,这位来自昌宜侯身边的得力谋士语气已是十分严肃。听他此言,那白世俊也没太大反应,只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便挥挥手请他退出书房,说要一个人清静清静。等送走许子方,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白世俊想想这位谋士的谏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刚才许子方所说这些利害关系,他又岂能不知?否则他昨天也不会忍着愤懑,还给那位四海堂主送去冠袍。只是……
望着书房窗外浓绿欲滴的树荫,形容俊美的无双公子白世俊一声苦笑:唉,如果自己苦恋的盈掬公主,真有一天要投入他人怀抱,那什么鸿鹄之志、宏图大事,即使成功,对自己来说又还有什么意义?已失去慷慨之气的白世俊,在慷慨堂中又枯坐一阵,忽听到窗外绿树之间正传来一声声长短不一的蝉鸣。
听到这一阵夹杂烦躁暑气的夏虫嘶鸣,原本思绪如麻的白世俊却猛可间精神一振,忍不住叫出声来:
“愚哉!为什么我偏偏把他二人给忘了?”一想到这两人,原本抑郁难解的白郡侯突然间心情大好,长身而起,挥掌击开青玉案前半掩窗棂,对着窗外绿树鸣蝉高声叫道:“哈,女孩儿家心思难懂,原本就未必我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