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并不意味着懵懂愚昧,他们也都是通晓情理之人。对于老张头夫妇而言,自那日看到几位道长在家门前显示的神奇法术,现在在他们心目中,这罗浮山上清宫的道士,个个都是神仙。如果自家孩儿也能去那儿修道,实在是几十世积来的福分——又哪有不去之理!
正因着心中着紧孩儿的前途,在醒言对双亲言明不舍之意时,却反倒被老张头夫妇催促,说老两口儿身子骨都还壮健,让醒言不必担心,既然那罗浮山的老神仙发来谕旨,那便要他早日动身,不要再在家中耽搁。
听得爹娘如此明晓情理,醒言也甚为感动。因为,虽有那“好男儿志在四方”之说,但时下重孝,更有那“父母在,不远游”的说法。起初跟爹娘提及此事时,醒言心里还是惴惴的,觉得自己此举,是不是有些不孝……
既然爹娘如此说,醒言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好在,经得朝廷赏赐,现在家中也颇为富足。又免去了诸般徭役,这样老爹也不必出差受苦。
只不过,醒言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又拜托老道清河,常常替他照应一下——现在因自家那松果酒,这老道清河和自己爹爹老张头,却是熟稔得紧。
既然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再回不到家中,醒言又推迟了几日行程,花得些银两,雇人将家中屋庐整葺一番,用那砖石将屋墙加固,这才放心。
这几日内,倒是那灵漪儿,知道了醒言不久便要去那东南粤州的罗浮山,真个是山高水远,路途险恶,少女颇有些放心不下。于是,灵漪儿便约得醒言,又去那鄱阳湖的僻静水湄之处,将自己那“冰心结”“水无痕”的法门,教与醒言。
待他背熟,这龙宫公主却又似想起什么,叮嘱道:“那‘冰心结’,恐怕不是那么靠得住,使用后定要小心啦!万一情形不对,便赶
快逃吧!”
原来,这少女平素也甚少实际使用法术,她刚才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和醒言见面的情形,觉得这“冰心结”,恐怕威力并不是那么大,因此便着紧提醒醒言,怕日后误事。
醒言见少女如此担心,却不是很理解,心中暗道:“呃?我这是去罗浮山上清宫学道呢,可不是去捉妖怪,与人相斗——不过,这龙宫少女,却也是一片好心。”想到这儿,醒言便诚恳地向灵漪致谢。
见得这少年如此多礼,灵漪儿抿嘴一笑,道:
“那管玉笛‘神雪’,便还放在你那儿吧,若是在罗浮山愁闷,便可吹着解乏儿——只是,以后可别坏了本宫那‘雪笛灵漪’的名头哦!对了,差点忘记——本公主一向慷慨,这次醒言远行,少不得也要赏赐一二了!”虽然,她这话说得有些颐指气使,但醒言与她相处久了,却知道灵漪儿和他这般说话,只是那谑言戏语而已。待那灵漪儿说完,却见她自袖内递出一对白玉莲花,递给醒言:“喏!这便是本公主的赏赐,收好了!”待醒言接过,少女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你……若是到那手头乏用之时,便将它卖了吧,也可换得好几两银子!”
——一片关爱之心,溢于言表。只是,这位龙宫少女,却不太晓得这钱两概念:这双鬼斧神工、造化天然的龙宫玉莲,真可谓是无价之宝,若真个转卖出去,又何止是几两银子的价钱!
看着手中这对左右相称、晶润妍然的白玉莲花,醒言又何尝不知道其价值。当下,他也颇为感动,道:
“多谢公主赐给如此宝物。可是……我却并未曾带得什么好东西来,可做那临别赠物哦!”
“这样啊……”
——有些出乎醒言意外,这龙宫的公主,听了他这话,却是俯首不语,竟似颇为失望。
瞧少女这般神态,醒言也颇为尴尬,暗怨自己太过粗疏。正待说明日再送她纪念之物时,却突然瞧那灵漪儿,似是忽地想出啥好办法,便抬头对醒言粲然一笑,道:
“笨!刚才本宫送于你的那对白玉莲雕,不是正好有两个吗?你现在可以将其中一只,再回赠给我啊!”
“呃?本来便是你的,再拿它送你……这合适吗?”听得此言,醒言却觉着有些怪异,不免有些迟疑。“那有什么,反正人家觉得合适得很!”
接过醒言递还的其中一只白玉莲花,少女的脸上,却有些酡然。她正自手抚玉莲,心神摇动之时,却听得眼前少年问道:
“对了灵漪儿,以前便曾听你提起,这‘雪笛灵漪’名号,竟是四海驰名——只是,我在这饶州城内,也算是消息灵通,却为何从未曾听得有人说起过?”
“笨啊!这是四海驰名,当然你们不——”
刚说到这儿,这位脸上正有一丝晕红的少女,却似是想起什么,突地止住不言。
醒言听她话只说得半截,便有些诧异,凝神去看灵漪儿的面容——却见这位原本欣然的少女,现在脸色却有些黯然。
少年不知何故,问起灵漪,却只是不说。水面风起,烟波路迷,在这一湖春水之湄,两人便这样分手道别。
……终于到了要起身去那罗浮山的日子。
且不提醒言与他双亲、左邻右舍,还有那饶州城中相熟之人,自有一番难舍难分的道别。且说那位一直送得醒言好远的老道清河,在终于要分别之际,从袖中掏出一书,递于醒言。
醒言迷惑,将这书接过来,见这麻黄纸面上,正书着几个端朴的隶字:
镇宅驱邪符箓经
少年正不解何意,却听那清河老道难得正经地说道:“醒言,到得那罗浮山中,做那四海堂主,若不得意时,可研读此经,也好打发年日,挣得几分酒钱。”说罢,便转身头也不回,竟此飘然而去……正是:
曾听水龙吟,曾看凌波舞。一生痴绝处。无梦到罗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