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威廉姆。
威廉姆显然没有想到竟在酒会上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所以很是激动,心跳似乎失去了正常的节奏,因为惊喜转瞬间脸上的笑容便如夏日艳阳一般灿烂起来,刺痛了骆羽杉的心,也耀花了她身旁谭永宁的眼。
看着英俊男子没来由的激动,和二嫂明显的愣怔与略微不自在,谭永宁有些迷惑地看着他们,这二人间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什么东西。
欣喜的威廉姆和不知怎样开口的骆羽杉,都没有说话,对眼前的男子莫名心生好感的谭永宁有些耐不住了。于是看了看直愣愣看着威廉姆似乎惊讶到不知说什么的骆羽杉,又看了看威廉姆,笑着招呼道:“嗨,你好。我是谭永宁,您和我二嫂认识?”
“哦,您好,我是威廉姆。什……什么,二嫂?她是……”威廉姆回过味来登时一愣。
谭永宁有些好奇和不解看了看他:“是啊,这是我二嫂,你们……认识?”
“嗯,认识,威廉姆他是我……”骆羽杉抢过了话头,话语一顿,看了威廉姆一眼,旋即移开了目光,垂下了眼帘,轻声说道:“同学的哥哥。”
威廉姆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清丽如昔、表面上情绪平静的骆羽杉,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Susie的手交叠在身前,因为用力小巧的关节隐隐有些发白,她似乎在克制隐忍着什么。
骆羽杉的心在剧烈跳动着,只有她自己知道,交握的双手指甲被用力掐进了掌中,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楚。
在谭永宁注视的目光中,一双黑亮的眼眸微微抬起来,看着淡淡发愣的威廉姆,无数话语只化作了羽睫轻轻的颤动。
Susie,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变成了这女子的二嫂?你真的……结婚了?你真的把我忘了?susie,这不可能,我不相信!你不是那种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人啊……威廉姆线条柔和的嘴唇翕动了两下,轻轻闭了闭眼睛,暗暗叹了口气。
威廉姆,对不起!我……我有说不出的苦衷……对不起……蝴蝶翅膀般的长睫,轻微颤动着,那双眼睛里表达出的无奈和黯淡令威廉姆心里一恸。
是的,你一定是如报纸上所说嫁给了大帅府的少帅了。那个人真的是你?怎么,你羡慕权势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话也和我不说?你不会不爱我,送你回国走的时候我们还商量要去杉树城堡度假……susie,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告诉我啊,说不定我可以处理的……威廉姆热切地注视着眼前的心上人。
威廉姆,真的对不起。我有迫不得已,我的家族就要因为我而毁掉,你说我能怎么样?威廉姆,弱水三千,不止一瓢,你千万不要以我为念……骆羽杉微微回避了他的注视,淡淡垂眸,心里带着哀伤的不知名情绪泛滥成灾。
眼神交汇,二人都是无言。半晌,威廉姆忽然轻轻扯出一个微笑:“susie,很高兴又见到,改天能去拜访吗?lily有话要我带给你。”susie的眼睛里,是无言的难过的歉意,这件事一定有原因,她一定有难言的苦衷。她身旁的女子目光灼灼,她或许是什么也不方便对自己说。
威廉姆似乎迅速明白了骆羽杉的处境,所以按压下心中的情绪恢复了正常,有些解围地问道。
骆羽杉点点头:“嗯,好久不见,改日见面再详谈……”
谭永宁感觉的出来二人间的氛围有些异样,但因为对他们的事一无所知,便也不会立即向事实那个方向去猜,只是认为以前认识的人,隔了许久再见,所以情绪有些激动罢了,哪里知道二人的心海已经翻过无数浪涛。
略略平静了下情绪,骆羽杉才细细看了威廉姆一眼,见他仍如往日般英俊潇洒,温文尔雅,眼神也一如既往地温暖,但心里却明白,结在自己心上的茧子,却再也不能肆意地抽出爱的丝来。
威廉姆微微侧转了脸,将眼中升起的情绪淡淡掩盖。
早晨的阳光,把泰唔士河口染成了一片金红,远处的海便如玛瑙般闪着华贵的光彩。汽笛声逐渐清晰,一声长一声短地从水面飘来。
船就要起航了,水手们忙碌起来。威廉姆在船舷上向来送行的父母招着手,既难舍又期盼,心情有些难以平静。为了心中的佳人,自己即将展开奇妙的东方之旅,等待自己的会是susie含笑的脸,风姿楚楚的回眸吗?
地中海信天翁拍击着硕/大无朋的翅膀,声声叫着从船舷边掠过,威廉姆觉得自己的心也让那些翅膀带到了海天深处,带到了那个遥远的东方国度。
那时,自己曾来给susie送行。她一身白衣胜雪,明净如水,手扶着栏杆向自己告别……仿佛还是昨天啊,怎么再见就已经物是人非罗敷有夫了呢?
去国万里,见面却是这样的无奈和震惊,自己的心已经没有了痛的感觉……若是失去了她,心中的爱也将万劫不复啊,在这个晚上之后,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飘渺的未来?
威廉姆只觉得心里如浪卷涛飞的英吉利海峡般难以平静,自己有那么多的话要对susie讲,有那么多的思念想告诉她,可是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身份,能说什么?
看着眼前益发清隽的女子,威廉姆只想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看到曾经的承诺,曾经的美好渴望,还有与生俱来的淡淡默契。
轻轻的乐声里,曾经的康河似乎已经消失,留下的是让他心惊的无奈和歉然。威廉姆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有些黯然神伤地轻声告辞,他需要一个无人的地方冷静一下自己的情绪。
看着他挺拔却有些孤单的背影,骆羽杉微低了视线。只觉惆怅和淡淡的心痛已经淹没了自己,心里纷乱的没有了其他感觉。
谭永宁很有好感地注视着威廉姆离去,洋人自己见的不少,但他无疑是算得出类拔萃的。无论是英俊的相貌,还是高雅的举止。有人说贵族需要三代人才可以培养出来,这男子绝对是身份不低和有故事的。
看了看骆羽杉,刚想问问威廉姆的情况,转眼间却发现旁边父亲那里似乎有什么不妥。
一个日本人正在和谭嗣庆谈着什么。那人是典型的东洋人模样,身量不高,很敦实,眼睛不大,灼灼有神似乎要瞪出来一般,身板挺得笔直,趾高气扬的样子令人心里顿失好感。
“那是日本领事馆的公使佐藤,一肚子坏水。上次,南大营有两名兵士在租界被日本人无故打死,事后这个佐藤调停,压着政府的要求不理,硬是只给了士兵的家属一人赔了一百块大洋了事。父亲很是生气,下令说:‘碰到他娘的鸟日本人,你们也给我打,我们也有钱!’”看骆羽杉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形,谭永宁低声说道。
骆羽杉看了谭嗣庆一眼,想不到这大帅在大事上还真有些气概,不由问道:“那真打了?”
“嗯,本来有些日本人就欠揍,在中国横行霸道惯了,命令一下,士兵们很快打死了十二个一直在南城无恶不作的日本人,这个佐藤就跑来找父亲,提出抗议。”谭永宁点点头,很是解恨的样子说道。
“那父亲怎么说?”骆羽杉问道,这样的外交事件,粗线条的谭嗣庆会怎么处理?
“父亲说了,现在国内战乱,凌州治安有些不好,土匪乱杀人,他也没办法。结果佐藤这家伙提出要求,说军政府必须:一、惩办凶手;二、公开道歉;三、赔偿;四,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谭永宁拉了骆羽杉的手,一边慢慢向谭嗣庆和佐藤那边凑过去,一边继续说道。
日本人真是过分,骆羽杉看了看她,这样的条件谭嗣庆如何答复?
“针对佐藤提出的四点,父亲答复说:一、土匪杀人,跑了,既然抓不到,谈何严惩?二、不关我军政府的事,我为什么要道歉?三、战局很乱,土匪很多,没有办法保证以后不发生类似的事;四、至于赔偿,可以!按照日本人打死一个中国兵一人赔一百块大洋计算,那十二个日本人,可以赔偿一千两百块。”谭永宁认认真真地模仿者谭嗣庆的神态说道,看的骆羽杉一怀愁绪中也不由淡淡一笑。
“佐藤能善罢甘休?”骆羽杉看了一眼那个日本人,轻声问骆羽杉道。
“他又能怎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谁叫他们作恶在先的?佐藤生气也无可奈何,此事于是不了了之。不过从那以后,经常找点小麻烦倒是真的。”两人渐渐走进了谭嗣庆身边,谭永宁放低了声音道。
两个人已经可以听到谭嗣庆和佐藤的谈话,原来两人正在说着谭少轩。
“在下的消息说,少帅昨夜赶回凌州,身受重伤,所以特地慰问一声,我们大日本的医术是不错的,大帅若是有什么需要,不妨直言,在下一定鼎力相助……”佐藤的中国话说的非常流利,表达准确意思明白的话令骆羽杉不由一怔。
这家伙说出这些的意思是不是想向谭嗣庆和军政府示威,他们日本人的消息是很灵通的?或者说,警告谭嗣庆和军政府他们掌握着所有这边的动向?
正想着,听到谭嗣庆淡淡一笑道:“呵呵,老二昨晚确是回来了,但却没有发生什么佐藤先生所讲的重伤,这是我的二儿媳,如果老二受伤了,她还能跟着我来参加酒会?”谭少轩示意地看了一眼骆羽杉,骆羽杉闻言便淡淡笑着落落大方地向佐藤施礼打招呼,谭嗣庆接着说道:“我这个儿媳便是伦敦大学医学院回来的,医术倒也说得过去,谢谢佐藤先生的好意。”
谭嗣庆的话似乎有些出乎佐藤的意料,小眼睛转了转,接着笑道:“是吗?那少帅怎么没有来?查尔斯公爵可是履新呢。”
这个佐藤真的令人讨厌,骆羽杉不由微蹙了眉头。转着话的说谭少轩不来,要么是受伤,要么是不给新上任的英国公使面子,他究竟想干什么?
谭嗣庆不动声色,依旧笑着淡淡说道:“老二昨晚回来的迟了,今早尚有些公务亟待处理;怎么,佐藤先生觉得在下来,还不足以贺公使先生履新吗?”
佐藤忙一个日本式的略略弯腰,笑着道:“哪里,哪里,大帅大驾光临,足以证明军政府与大英帝国关系之亲密,在下理解。不过在下对年轻有为的少帅异常敬佩,渴慕一见,宁——曹之战着实打得漂亮,可谓英雄出少年,前途无量啊。”
看来佐藤是把准了谭少轩受伤,一定要谭嗣庆露出点什么马脚才肯罢休。
“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佐藤先生过奖了。”谭嗣庆举了举手里的酒杯,鹰般的眼神一闪即逝,骆羽杉看的出佐藤这样穷追不舍他也颇有些恼了。
佐藤还在滔滔不绝地纠缠着,表达着他对谭少轩的赞美,正在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略略低沉的声音含笑传过来道:“想不到佐藤先生这样看得起在下,不过来晚了一会,就着急了?”
正是本该躺在病床上的谭少轩。
骆羽杉闻声抬头,见一身戎装的谭少轩正笑着和周围的人打招呼,不由微微一愣。这家伙背上还有伤,怎么来了?
谭少轩明显和各国领事都很熟悉,打过招呼后来到了佐藤伸显面前,薄唇淡淡扬起:“不知佐藤先生急着见在下,有何指教?”说着,微微侧转了脸,冲骆羽杉扬唇淡淡一笑。
他背上的伤……骆羽杉心里一沉,注意到谭少轩的动作微微有点难以觉察的缓慢,便明白那样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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