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司卿既然如此决绝便不怕所谓有心之人为他扣上“罪臣之子”的帽子。相比当年玉帝的刁难这又算些什么?
司卿生生别开脸不再与父亲对视,心下五味杂陈地与这一切做着最后的诀别。
退朝后,李司卿没有去刑狱里看望直接被关押进去的父亲,而是独自一人带着酒快马加鞭出城,往香留山的方向去。母亲的墓地就在山脚下,从小到大父亲很少带着哥哥和自己去上香,只有每年清明时李执会回京绫,与他一同来这里祭奠母亲。
“娘,孩儿不孝,许久未来探望你了,孩儿自罚一杯。”
四处荒山野岭枯草丛生,坟头边的杂草已经长得快及腰了,那矮矮的土堆与孤单的墓碑突兀寂寥地立在路边,与万物似乎不存在关系。
“娘,我原先一直不理解父亲为何对你的死毫无波澜,哥哥说你生前他便待你不冷不热冷漠不已,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啊。父亲他的心就根本不在人间,明明应当是为天庭效力的天官,如今流落人间做一介凡人,他一心只想重新恢复柴家月老的职位。”
李司卿缓缓坐在草地上,面对着墓碑斟上两杯酒,他一手将一杯洒在墓碑前的地上,一手举起另一杯一饮而尽。
“对不起……娘,我本就不应该喊您这声娘,我也无颜喊您一声娘。如果我当初不一意孤行下凡投胎,我便不会同你有这母子一场,世间就没有李少军的存在,您也就不会死。我害了身边无数的人,倘若我安心呆在天上,烛泪就不会遇见我,你们所有人,此时此刻就都应该安安心心平平安安地在人间生活。”
苦酒入愁肠,李司卿终于又感受到了这酒的烈,辛辣的液体刺痛他的喉咙刺激他的泪腺,难得湿润的眼眶被寂寥的秋风吹落了眼泪。
“司命星君说得对,无论我是扶桑帝还是李司卿,无论我姓李还是姓柴,我命定就是个只能将喜怒哀乐藏于心的如履薄冰之人。我走错的这一步,毁了这个少军的人生,毁了您的人生还耽误了烛泪和那女子的人生,这样的我哪怕永远战战兢兢都罪有应得。”
李司卿从未有过如此脆弱的一面,他无力地靠在母亲的墓碑上,豆大的眼泪一粒一粒地从眼眶里掉落,可冰冷的墓碑与萧瑟的风都不会给他回应。父亲苍老绝望的回眸,陈烛泪娇俏明艳的笑眼,那些如过往云烟般浮现眼前耳边的面容与话,都是他盛如旷野的悲伤。
“我终于明白,在天界我渡得过万里狂风冷嘲热讽,在人间我渡得过千条万条性命,渡得过诗酒年华千军万马。可我却渡不过你们各自离开的目光,渡不过她失望的泪,渡不过对命运无能的喘息与抵抗,渡不过我想改却改变不了的一切。”
他在人间的书籍里看到过,东王公传说里便是旋转乾坤无所不能的,可向来胸有成竹心有沟壑的他,在这一刻终于撑不住了。
“我……哪里像要什么神通广大的本事,我只想保护好人间保护好三界诸神,保护好我想要保护的东西。”
天帝曾言,守护一样东西往往比获得更难。他曾不以为意,可原来是真的很难很难。
【作者题外话】:东王公和柴司卿上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