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淳听罢轻斥道:“罡儿不得无理!”但他眼神中,却也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鄙夷之色。
吴名此时只感屈辱羞愤,手指不自觉地紧攥,脸色也忽红忽白,恨不得钻地遁形。
“啍!你们净知道欺负人!”袁心怡生气地道:“我们当朝皇帝,不也是平民出身吗?爹,你当年不也是出身寒微吗?不是因为跟着皇上打天下,最后才封的侯爵吗?为什么现在你们竟然都瞧不起平民百姓了?啍!你们不要看吴名哥哥现在落魄,我相信,他将来未必泷不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
说罢气呼呼地站起来,就要扯起吴名往厅外走去。
袁淳见女儿生气,于是又对世子训斥道:“罡儿,你姐姐说的对,皇上与为父当年参加义军时也都是平民出身。我们自然也是没有理由瞧不起平民百姓的。”
袁罡听后,脖子一梗,似乎并不服气。
训过袁罡袁淳然后又转过身安抚女儿道:“怡儿,你也休怒,先坐下好好吃饭,回头我再好好教训他,给你出气。”
袁心怡“哼”了一声坐下,说道:“谁如果再敢欺负吴名哥哥,就别怪我对他不客气了!”说完就大口大口吃起饭菜。
袁淳礼节性地招呼无名用餐,道:“小英雄,你救了我女儿,我定当重谢。只是,不知道现在小英雄有什么需要?只要一提出来,我定当竭力满足。”
吴名略一迟疑,便道:“侯爷,您切莫再叫我小英雄了,叫我吴名就好。重谢也不必了。只是这次逃出来时,我的兄弟疯和尚大哥还在与崔直缠斗,他被恶犬咬伤了,又受了崔直一掌,不知道现在身体如何?有没有脱险?我只想恳求侯爷能派人帮助我去解救他。”
袁心怡这才想起来,自己一时竟然把这事忘了,抱歉地向吴名笑了一笑。
袁淳道:“嗯,既然你这么谦逊,那我就称你为贤侄可好?这样更亲切,也不生分。呵呵。”
然后,又朗声道:“郭统领,你带几名亲兵,速速赶往西樵镇,去搜寻崔直和疯和尚的下落。”
“遵命!侯爷。”
一个神情刚毅,身材颀长的黑衣青年,从人群中出列,然后转身走向厅外。此人是侯府的两路亲兵总统领郭寒威。
“多谢侯爷!我也想一同前去。”吴名谢道。
“小英雄,一路上你劳顿辛苦,就不必再前往了。郭统领的办事能力你大可放心。”既然侯爷发话,吴名也只好坐下。
“吴名哥哥,多吃些。”袁心怡忙着帮吴名夹菜,以表歉意。她此时对这个少年乞丐忽然既存感激又觉亲近。
吴名用感激的眼神看了下袁心怡。然后全部便笑纳。他从小居无定所,食无所依,四处漂泊,哪见过如此味美的佳肴?同时,也久违了异性的关心,所以倍感受用。但他一想到自己的身世,又感到辛酸,不觉有些泪眼迷蒙。
饭桌上,侯夫人对吴名一直冷眼相看,袁罡不时撇嘴嘲讽,袁淳热情中似也有几分嫌弃,只有袁心怡倒是真心实意。
吴名从小历经艰辛,最懂人情冷暖。自然也善于察言观色,对此,自是看在眼里,明了在心。他知道,在侯府除了袁心怡外,是没有人真正欢迎他这个叫花子的。有感于此,内心不免有些戚戚。
饭毕,袁心怡央求吴名留下来住些日子。吴名本想拒绝,但拗不过热情,也只好答应下来。于是,吴名便被暂时安排在了侯府客房。
侯夫人与袁罡见状满脸不悦,几次欲言又止,极尽鄙弃。吴名虽对此内心不悦,也只能视而不见。
在客房里,吴名身心放松地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上仆人送来的干净衣衫,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恍若隔梦。他不由地心想:“这种日子的确很舒服,可这里却是不属于我的。我只是个出身寒微的叫花子,长待在这里也只会徒增冷眼和烦恼。哎!罢了,明日我还是向袁小姐告个别,回归自己该有的人生吧。”
想过后,忽又觉得有些不舍。不舍什么呢?不舍侯府舒适的生活?还是不舍袁心怡那如花般的笑靥?想到袁心怡,他内心不自主地怦然起来。他已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情窦已开,对于男女之情,自是有所向往。但又想,这怎可能呢?一个叫花子敢对侯府千金心存非分之想?简直是笑话。还是走吧。
刚做下决定,耳边忽然又响起了自己在路上所讲的“改命”豪言。“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吴名不就是想着能有一口吞天的气魄,一朝名扬的渴望?在侯府里,难道自己真的要怕什么吗?怕身份悬殊被嘲讽?怕非分之想被讥诮?难道我真的要一辈子做乞丐吗?不行,我要改命。要改命就必须敢于面对一切,即便是各种嘲讽讥诮。”
所以,最后吴名还是决定留了下来。即使侯府不能成为他的改命之地。至少在这里,他觉得应该能学到在外面做乞丐,一辈子也不太可能学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