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把自己隐藏好,又要对下面发生的事情,看得清听得明。正在这时,船上放下一只小船。小船上有六个男人划着长桨。他们的脸很宽,黑色的头发油光发亮,披散下来遮住了他们的眼睛。他们走得更近了一些,我看得清他们鼻子上有骨头的装饰品。
这些人的后面,还有一个黄胡子大汉站在小船上。以前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俄国人,但是我父亲给我讲过俄国人的事。这个人叉开两腿站在那里,手背在腰后,眼睛盯在小海港上,好象海港已经是属于他的了。看见他这个模样,我疑心这个人来自北方,是使我们害怕的那些人当中的一个。小船滑上岸以后,这人跳下船来哇哇乱叫,那时我就确信他准是个俄国人。
他的声音在海湾的石壁上回荡。这些话非常奇特,跟我听到过的语言都下一样。后来他又用我们的话慢慢他讲了起来。
“我是为和平而来的,井希望同你们进行谈判,”他对岸上的男人说。谁也不回答。我的父亲也藏在岩石中间,这时他走下倾斜的海滩,把镖枪插进了沙里。
“我是卡拉斯—阿特的头人,”他说。“我叫科威格头人。”
他向陌生人吐露真名实姓,使我感到很吃惊。在我们部落里,人人都有两个名字,真正的名字是秘密的,很少使用,还有一个是普通的名字,因为如果别人经常使用你的秘密名字,它就会用得太滥,失去魔力。因此,人家都叫我“王一阿一巴一勒”,意思是头发又黑又长的姑娘,我的秘密名字却是卡拉娜。我父亲的秘密名字叫做科威格,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向一个陌生人说出自己秘密的名字。
这个俄国人微微一笑,举起了一只手,自称是奥罗夫船长。我父亲也举起一只手。我看不见他的脸,也说不准他会不会报以微笑。
“我带来了四十个人,”俄国人说。“我们是来猎捕海獭的。我们希望捕猎期间能在你们岛上扎营。”
我父亲没有吭声。他是一位高大的人,虽说没有奥罗夫船长那样高。他挺起胸站在那里考虑俄国人的话。他不急于回答,因为阿留申人以前也曾经来猎捕过海獭。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是我父亲还记得他们。
“你记起另一次捕猎了吧,”看我父亲沉默不语,奥罗夫船长说。“我也听说过这件事。那是由米特雷夫船长率领的,他是一个笨蛋,现在已经死掉了。当时引起冲突的原因是他让你和你的部落包干了捕猎的全部活儿。”
“我们曾经捕猎过,”我父亲说,“可是你叫他笨蛋的那个人要我们长年累月捕猎下去,也不让我们歇口气。”
“这回你们什么也不要干,”奥罗夫船长说,“由我们的人来干,猎到海獭我们会分给你们的。三分之一归你们,用东西抵偿,三分之二归我们。”
“应该对半分才是,”我父亲说。
奥罗夫船长把目光移向大海。“等我们把给养安全运上岸以后再谈吧,”他回答说。
那天上午天气晴朗,只有一点小风,但是一年这一季节中暴风雨随时会来,所以我明白为什么俄国人要急于把东西搬到我们岛上来。
“最好现在就谈妥,”我父亲说。
奥罗夫船长向我父亲走开两大步,然后又回转身来对着他。“既然工作由我们干,而且工作很危险,分给你们三分之一是公平的。”
我父亲摇摇头。
俄国人抓了抓胡子。“既然大海不是你们的,我为什么非要分给你们一份呢?”
“蓝色的海豚岛周围的海域是属于我们的,”我父亲回答说。
他的语调十分温和,他生气的时候总是这样的。
“你是说从这里到山塔·巴巴拉海岸——二十里格以外吗?”
“不,只是和这个岛连接的水域和海獭聚居的地方。”
奥罗夫船长咕噜了几声。他看看站在海滩上以及从岩石后面踏出来的人,又看看我父亲,耸了耸肩膀。忽然他露出了一口长牙,微笑起来。
“那就对半分吧,”他说。
他还说了些什么,只是我没有听见,因为那时我过于激动,弄翻了一块小岩石,咔嗒一声滚下了峭壁,正好掉在他的脚边。海滩上人人都在往上看,我悄悄地离开了矮树丛,一口气跑上了方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