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他们可就太没良心了!”王洵被高适坦率的话语逗得哈哈大笑。从前跟后者一道喝酒谈诗,佩服归佩服,却从没觉得对方如此容易亲近。但在今天,他接触到的却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奇男子,而不是那个略带一点点高傲且又老于世故的大诗人。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城中央的镇守使衙门。早有侍卫迎上前,替二人拉住马头。高适甩镫离鞍跳下坐骑,回头看了看,笑着提议,“在此城的西南角有一处兵营,你的人不妨先到那边安歇。干粮和热水,在伙房里都是现成的。我安排几个弟兄照看一下,保管不会慢待了他们。至于你小子,今天就睡在我的府衙中吧,很久没听到长安那边的消息了,咱们俩今晚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场!”
“但凭高大哥安排!”王洵想了想,拱手致谢,“还有哥舒大将军派来的一队兵马,沿途多亏了他们处处照应。高大哥如果方便的话.......”
“一块儿住到兵营里去好了。”高适非常大气地挥手。在出城迎接王洵之时,他已经看到了那队护送者。双方的级别相差太远,根本没必要在后者身上过多花费心思,“明天早上你出发之后,我再安排他们回去交差!”
“有劳高兄!”王洵再度拱手,正想回过头去跟护送者们说几句客气话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意,带队的河西军谷姓校尉却主动追了过来,冲着高适大咧咧的拱手,“高参军,某家这厢有礼了!”
“古鲁图?怎么是你?”高适的眉毛瞬间向上跳了跳,低声喝问。很快,他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摇摇头,继续笑着说道:“既然你来了,就一起进来喝碗酒吧。咱们两个可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不打扰了。某家奉哥舒大帅的命令护送他们到这里。既然人马都平安入了关,就没某家什么事情了。某家这就回去向大帅缴令,高参军,你好自为之!”带领护送队伍的谷姓校尉涅斜着眼睛,仿佛跟高适有什么过节般,把哥舒大帅四个字咬得极重。
“那就恕不远送了!”高适的眉毛又向上跳了跳,目光瞬间凌厉如刀。
这可不是王洵记忆中那个弹剑做歌的高书记。如果此刻手中有一把剑,王洵相信对方甚至会将其直接架在那个谷姓校尉脖颈上。而后者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却未必是高适的一合之敌。
这种气势上的差距,远非人力所能弥补。在高适的怒目注视下,谷姓校尉竟然后退了半步,喃喃地辩解:“某家,某家也是奉......”
“回去交差吧!就说高某替你把人接下了!”高适耸了耸肩,慢慢收起怒火。
谷姓校尉不敢再多废话,冲着大伙抱了抱拳,转身离开。待他的身影去远了,心里隐约觉察出几分不对劲儿的王洵犹豫了一下,低声向高适问道:“高大哥,这个谷校尉是干什么的?怎么有点儿不知道好歹?”
“他是突厥杂种!”高适向地上啐了一口,满脸不屑。“你甭理睬他。这些家伙都是这般德行,就看不得别人给好脸色!”
“噢!”王洵皱着眉点头,“怪不得他一路上都少言寡语的。原来不怎么会说汉话!安西军怎么会用突厥人,不怕他们贼心不死么?”
“哥舒大将军也是突厥人!”高适笑了笑,轻轻摇头。唯恐引起其他同僚的误会,他又迅速补充,“但哥舒大将军却对大唐忠心耿耿。突厥人中,大部分都是好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不知道好歹。这个古,姓谷的家伙便是其中之一!我跟他素来不对付,所以一见到他就来气!”
“我看他也不太顺眼。不过,这一路上,还是要多谢他带兵护送!”王洵展开眉头,笑得满脸阳光。
如果没记错的话,高适以前的职位是哥舒翰私聘的掌书记。而现在,其身上穿的是四品参军袍服。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的地位都远远比一个校尉显赫。有道是,玉石没必要主动碰瓦片,身居要职的高适跟一个普通校尉斤斤计较,不太小家子气了么?
除非,姓谷的根本不是一个校尉。或者.......王洵不敢再想,跟在高适身后,缓缓走入阳关城镇守使衙门。
大门吱呀一声关紧。秋日的阳光照在黄铜打造的门环上,反射出点点碎金。
注1:小海,贝加尔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