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女子最惹人遐想呢?服务业的女子。哪种服务业形象正面却又惹人遐想呢,十个男子八个会说制服女子。哪种制服服务业是其中佼佼呢,是个男的估计都会说空姐。
空姐之为空姐,一美貌,二气质,三制服。总之,这应该是一个高大上的职业。
可是现在的上官恩惠可没有一点高大上的意思,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跌坐在地上,把头深深埋着哀哀哭泣,她身边是一堆手忙脚乱的同事,她已经哭软的身子看起来那么瘦弱那么轻柔,却是怎么扶都扶不起来。一位同事抱着被上官猛然站起时推跌的椅子,感觉上官的哭声如有魔力,在会议室里不断回荡,让她手脚也几乎软掉抱不住怀里的椅子,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扶不起上官的吧,怎么才能哭出这样的声音来,女孩儿心里莫名哀戚。
终于,也许是上官哭累了,也许是在场的女孩子们终于回神了,上官被七手八脚地搬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上官马上又软在了桌子上,在她侧着的脸下,桌子马上涂上了一滩亮晶晶的液体。女孩儿们终于又看见那张平时让她们都羡慕妒忌的脸蛋。上面的妆花了,青一道白一道黑一道,原本整洁利落的马尾辫已经散乱,她的脸色有一种不健康的暗淡,她的眼睛漾着死灰的水色,她的嘴唇,她的鼻子,无一处不在显示着她的失魂落魄和绝望般的哀切。
女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难言滋味,有些心悸,有些心乱,有些心烦,有些莫名其妙,还有些不可言说的鄙夷,无聊的会议眼看是进行不下去了,因此还有些不可言说的窃喜。
好在这个会也没有男士参加,不然看到上官这样还不得让他们梦碎得得个密集恐惧症,不过如果有个男人,刚才也没那么麻烦吧,不过上官大概也不希望被趁机吃豆腐。
谁希望呢,女孩们想。对上官恩惠刚才接了个电话后,就突如其来的失态,极其的失态一时不明所以。
很多人对自己朝九晚五或者其他类型的生活厌烦,因为那都是一种熟悉却不自知地慢慢适应了的节奏,这种节奏在某些你不适应或者不甘心的时候,会让你催生和散发出让自己和身边的人不舒适的气息,让你不自觉地负能量。可你也许不知道,在你抱怨厌烦的时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在经历巨大而痛苦的变故,相对于此,你又有何面目厌烦稳定,厌烦缓慢,厌烦攀比,甚至厌烦父母?
不要迷信自己的坚强,也不要迷信“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句话那莫名的小情调和小自在,变故到了你身上,你只会如上官恩惠一般,哭得天昏地暗肚子都疼。
恩惠趴在宿舍的桌子上,精神稍微见好,把看热闹的人都请走了,对很细心地帮自己稍微补了下妆的姊妹递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边揉着肚子边漫不经心地填写休假表,写完了又觉得左边的头火辣辣地痛,便又一手漫不经心地揉头一手郑重其事地在微信上对那人说:什么事都我来操办,你们等我回去再说,请姨姥先出来帮忙看看。
不管那人说什么,恩惠关掉微信,打开其他软件,上了些网站,用积分换了些应该可以在葬礼上用的东西,以看起来很正常或者应该说极不正常的精神和耐心一一记录,仔细打算,又上某宝淘了老半天的东西,真的是老半天,因为她再怎么习惯精打细算,再怎么强行镇定,也无法压抑唯一的亲人离世的悲伤,以及对安排母亲葬礼的陌生感和惶恐。
暂时无奈而迫切地完成了第一批货物的订购后,恩惠感觉身子舒服些了,精神也好了点,突然心里一惊,有一瞬间的懊恼,赶紧回去翻订单,却很满意地发现自己居然没忘记把收货地址改成老家,看来真的如某些人说的一样,抠门和精明已经如同入了她的骨她的髓,真的很难占到她的便宜。
想到这里,却联想起,回想着和妈妈一起的童年生活,那些困苦得如同阴影却自有暖色的剪影,恩惠瞬间又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又休息了好一会,感觉再不走就会想睡一觉先了,恩惠才起身把手里的东西收拢了,随意装了包衣服杂物,精选了两架战斗机模型用气泡膜袋包好放进去挎起来,恩惠珍重地拿起桌子上一张军事博览会的门票,很是不舍地,用抚摸战斗机模型的小心摸了两把,这才出了宿舍,走到那个帮自己抱凳子又补妆的姊妹门前把门票从门缝里塞了进去,然后才走去领班的办公室,路上还若无其事地和几个面有异色的同事打了招呼。然后恩惠在领班的办公室外犹豫了下,没有敲门进去,而是把休假表从门缝塞了进去,然后有点惊慌似得小蹦跳着走了,小小的负罪感让她阴霾的心理发生了一点点的变化,有点病态地觉得自己的情绪被释放了。
她不去考虑三年的休假是什么概念,不去考虑不亲自跑申请有什么后果,也许她心理已经有些崩塌,她有些脱离了自己的轨道,有点把自己摔个头破血流的病态想法。
所有的一切,在深切的懊悔和绝望中,在一种难以评说的觉悟中,悄悄让她的精神世界有些腐蚀变质。
空姐是那么高大上的职业,我这样的烂人怎么可能适合。
恩惠这样想着,看着大门外明朗的晴空,没有看见起飞的飞机,最后怀恋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深吸了一口气,却似乎听到了哪里有领班喊自己的声音,脸色一变,赶紧逃也似地走出了回乡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