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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药铺里的病人一个接着一个,抓药算账,一张张药方拿在手上,各种数字在脑海中加减乘除,方临宁早已无心去想那不着边际之事。
等日头渐渐西去,太阳的余晖洒进药铺,这一天的忙碌才总算结束,今日方临宁没带铺盖过来,便和陆乾他们一起拉着板车回了小山村。
等到陆家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可陆家也根本舍不得去点煤油灯,只先在灶堂里架起火来,火光提了些亮,勉强能切菜做饭。
方临宁也撸起袖子想一起帮忙,却被陆禾拒绝道:“方公子,你赶紧去歇会儿,今日我们也就在摊位处坐着吆喝了几声,没干什么活,一点儿都不累,你在药铺又是抓药又是算账的,去歇会儿吧。”
“不碍事,我也没干重活,不怎么累的,而且我帮你一起也能更快些。”方临宁道。
他知道陆禾说得轻松,可为了多赚几文钱他们的柴火都是直接帮买主背回家里的,一趟一趟的跑,也并不省力,另外就是他也想借这个机会了解一下陆乾的事。
所以,在陆乾要跟着他一起进厨房时,他朝对方道:“陆乾,你去帮小野他们还板车,等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好,我听宁宁的。”陆乾今天心情特别好,直接乖巧点头,但临走前还是不舍地道:“宁宁,等我回来哦!”
“好,我等你,快去吧!”方临宁回道。
陆乾乐呵呵地拉着板车走了。
厨房只剩方临宁和陆禾两人,陆禾在和面,准备蒸玉米面馒头,方临宁则帮忙淘米熬粥以及切菜,他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地道:“陆姑娘,我能问问关于陆乾的事吗?”
陆禾听完对方的话,揉面的手停了一下,但很快又利索的继续揉搓,笑着朝方临宁道:“方公子,你是听平安药铺的安大夫说起大哥治病的事儿了?”
“安大夫提了几句,不过也没细说,陆姑娘,我知道我这样问可能有些唐突,但我是真心实意想知道,陆乾他救了我,如若不是他从冰凉的河水里将我捞上来,我现在应当早已不存于世了,所以倘若有可能,我想治好他。”方临宁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和意图。
“方公子,不管日后大哥能不能被医好,有你这番话,也就够了。”陆禾感动道,而后缓缓叙述起过往:“大哥他,是在两年前的冬天出事的,当时阿娘刚走了差不多半年,家里大大小小的活都落到了大哥身上,而当初为了给阿娘治病,家里借了不少债,即使大哥整日整日的忙,却还是没能还清。”
“但这些日子你也瞧着了,家里没分到几亩地,用不了几天就能收拾完,而大哥为了多挣些银子,就接了咱春岭镇上李员外家的差事儿,去山上猎白狐,他是和镇上其他两个有经验的猎户一起去的,那时正值寒冬腊月,大哥在山上硬生生蹲了十来天,中间另外两个猎户是轮着回来歇过的,但他们觉着大哥年纪轻身体好,就让他一直在山上挨冷守着,第十天的头上,其中一个猎户着急忙慌地跑到家里说大哥出事了,为了捉白狐掉到悬崖下边儿去了。”
“方公子,你不晓得,大哥他被抬回来的时候,平日里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全身都是血,胳膊上腿上划着好多口子,挺吓人的,我当时……当时真的怕大哥回不来了。”
“陆姑娘,对不起,我没……”方临宁没想到陆乾竟受了这么大的苦,明明年纪这般小,却要撑起一整个家,怪不得,现在的陆乾无论干什么活看起来都很麻利顺手,他心里瞬间很不是滋味儿。
“没事,方公子,我就是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那两个猎户也算厚道,他们说是因着大哥经验少,没听他俩的安排,只莽着头往前冲,这才失足掉到了悬崖下边儿,虽然我觉着大哥……其中的是非对错也根本无法考量,幸而在拿到李家给的银子后,那二人也主动多分给了大哥一些,虽然只是几吊钱,可也解了燃眉之急,而大哥身体一向强壮,皮肉骨头上的外伤喝了药养了一阵儿就恢复如常了,只可惜大哥掉到悬崖下后磕到了脑袋,后脑勺的鼓包虽然消下去了,人却成了现在这样,也去各家医馆治过,但都没能医好,大哥他反而遭了不少罪,最后也确实没钱再治,只能回家。”
陆禾说到这儿,停顿了片刻,随后像是自言自语似的道:“我有时会觉着大哥这样也挺好的,像个孩子似的,无忧无虑,比从前能过得开心不少,从前,他虽每日都在做事,能挣不少钱,可我能感觉到他并不怎么开心,但我也知道不管开不开心,他肯定是想恢复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