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他从口中咳出一大口血来:“可是……哪里不是子虚乌有之国呢?”
“谢谢你,季大哥,再会了。”
四周迷雾渐渐退去,屋檐渐渐隐现,恰好是公主的居所。
而云喜躺在地上,已然气绝。
他头顶上有一根树枝,被季如光弩箭所断,而他腹部中央插着一把刀,正是“秋水”。
云喜!”
季如光感到胸口被紧紧攥起来,嗓子极为干渴。
云喜是他亲手杀死的。
自己早已身陷迷雾,若非云喜以命点化,他恐怕要永远迷失下去……
加上之前的王七,已经有两位袍泽兄弟在他手下殒命。
快一百年了,季如光不怕战斗,不怕死亡,不怕疼痛,不怕威胁,可在此时,他只能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挫败感。
灵囚又如何?宫毗罗王又如何?仍然保护不了大家。
无论是八十年前、万里之遥的玉壁,还是如今近在咫尺的公主府。
公主!
他的心绪一乱,云喜的尸体不见了,迷雾又聚拢过来。
先前的房檐再度出现,屋子里还亮起了灯。
灯火暖暖的,亮亮的,正如公主平日秉烛夜读。
季如光猛地推门进去:“殿下!”
可眼前的场景却让他惊呆了。
这扇门外,黄沙漫天,狂风怒号,哪里还是符寿安的居所?
待要退回,先前的门已然消失不见。
这凌厉的沙暴,让他想起了玉壁战后,他孤身在一片茫茫中跋涉,十日不喝水,却总也渴不死的极端困境。
他用力爬上一座巨大沙丘,残破的赤乌神殿从沙丘中露出半个身子。
风沙停了,赤乌神殿随之坍塌,只余一座高台还款款支撑着。
季如光爬上高台,那里凋敝、空阔,一如死亡般寂静。
只是在高台中央,端坐着一个人。
黑色的鸦羽大氅,黄金制成的面具,长发如瀑,可惜已是灰白。
季如光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抓起她的手。
是枯骨。
摘下她的面具,原本如湖水般深邃的明眸,只剩下两个空洞。
那柄薄如蝉翼、留有美丽飘沙纹的匕首,正插在她胸口空荡荡的肋骨之间。
“殿下!!”
季如光跪在她面前,将那即将化灰的羽衣攥在手中,又抚摩着她枯槁的头发。
她死了!
为什么自己要执着于去玉壁?!
她有父亲,有母亲,她的生活并不快乐,可她的死亡却是他造成的。
他没能保护好她。
他自诩智谋超群,富可敌国,战无不胜……
他是纵横塞北的大萨宝,是天下所有死灵畏惧的第一魔头……
他是净尘司獬豸将军,权力场于他只是雕虫小技……
可他没能保护好她。
季如光捡起那把匕首,不断刺向自己。
他想就这样,和她死在一块——可这是徒劳的,伤口比平日愈合的更快。
那便让这无边无涯的沙海,将他和她彻底埋葬吧。
心念一起,大地震动,四周的沙漠像巨浪般高高涌起。
就这样吧。
季如光抱紧羽衣下的人 ,静静等待一个永恒的寂灭。
“老——季,你死了没——”
仿佛天边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似的,天地倒悬,沙海、神殿……全部向那个缺口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