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一点,托合齐若真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康熙为何不直接将其抄家灭族?与太子密谋逼迫皇帝退位这样的事, 与谋逆也没太大差别了, 就算托合齐等人尚未将此事付诸行动, 康熙也绝不会姑息此事, 甚至可能将其当做杀鸡儆猴的鸡,以此来警告诸多心有异心的皇子与儿子才是。
就算觉得诛九族太残忍,那抄家呢?
事实上, 最后只有托合齐一人被康熙下令凌迟, 他的家人却还好好的。
而托合齐既然被康熙以“与太子密谋逼迫皇上退位”这样的罪名下了大狱,并险些被处以凌迟极刑, 那太子自然也是没有任何脱罪的机会,早被幽禁在了他的毓庆宫。
事情闹得这般大,几乎震惊了朝野上下,所有人都在等着康熙对太子胤礽的最后处理结果,轻易不敢在这种时候闹出事来。
但宝珠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却只觉得荒唐。
“皇上为何突然对太子发难?而且这些罪名根本就站不住脚……”
远的不提, 就只说隆科多那爱妾李四儿,近半年来在国色天香楼内消费的金额就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余万两。要说这些银子全是隆科多的俸禄,或是佟家入关以来的积攒, 谁信?可隆科多可还活得好好的!
至于托合齐,更是连块遮羞布都不愿给了,直接说了个与太子密谋,意图逼康熙退位的理由就完了, 什么证据都没有。
若是康熙行事这般独断,在康熙死去之前这近十年的时间内,他们岂不是得小心翼翼,连一点儿违背他意思的行为都不能有?否则若是惹怒了康熙,他随便找个罪名就扣给他们,岂不是百口莫辩?
这可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最佳范例。
胤禛表情沉郁,沉默许久后他幽幽开口:“不是突然发难。”
宝珠愣了下:“不是突然……是什么意思?”
“早在两年多前,太子才刚复立不久的时候,皇阿玛就已经想要对太子动手了。”
宝珠悚然一惊:“两年多前?”
胤禛以为自己会觉得痛恨,会伤心,会愤懑不满,但事实却是,他的心情平静到了极点,从事发,到托合齐病死,事情尘埃落定……
他心湖都不曾泛起一点儿波澜。
许是,早就预料到了今日吧。
在太子被废后,他便猜到了肯定会有复立的一日,但也在同时,他也猜到了……太子肯定会再次被废。
皇阿玛不可能再容忍一个太子立在朝中,十分分薄他的权利,其他兄弟也不可能容忍一个名正言顺的太子立在朝堂上,将自己死死地压在身下,心底的念头永远见不得光。
废太子之前,觊觎皇位的皇子还是各为其主的大臣们,对太子的存在其实都还能忍耐,因为皇阿玛对太子的种种纵容,让他们看不到太子被废的可能;可太子被废后,他们却看到了希望——
太子既然能被废掉一次,自然可以有第二次。
而这第二次,显然要比第一次容易得多。因为太子被废到复立这段时间,皇阿玛曾体会过朝中没有太子的种种好处,所以太子复立之后,他也就愈发不能忍受朝中还有第二个声音。
“太子才复立不久,安郡王因病去世,为了堵住安郡王一脉势力的嘴,皇阿玛不但让人对安郡王以高规格礼仪进行下葬治丧,同时还颁布了服丧期间不得举行宴会,不得饮酒等禁令。”
宝珠回忆片刻,这才想起这事儿。
因八福晋从小在安郡王府长大,两人关系又好,所以在安郡王去世的时候,宝珠还前去吊唁过。不过她对这个所谓的禁酒令与禁宴令,倒是没有太大印象。
因为康熙对安郡王一脉心有芥蒂,所以许多人就算知道这两个禁令,其实也并未严格执行。
况且,安郡王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还需要皇子家为其委屈了自己?
但与安郡王关系亲近的人,应当十分在意这两个禁令?
宝珠皱紧眉头,她仿佛记得这个托合齐,与安郡王府好像有点儿关系?
下一秒,胤禛便为她解答了这个疑惑:“托合齐原本是安郡王家下人,后转为内务府包衣,之后得了太子看重,又有其妹定嫔与老十二胤裪在皇阿玛面前说和,很得皇阿玛信任,这才渐渐爬到了如今高位。但因他与安郡王府有旧,本应注意着些。然而安郡王去世后不久,他竟公然违抗皇阿玛禁令宴请众人,且一连数日聚众会饮。此事在事后被安郡王的弟弟景熙揭发,但皇阿玛一开始不以为意,随意丢出个‘事出有因’、‘满人本就无酒不欢’的理由,再将托合齐叫到面前严厉训斥一顿便打算就此揭过。”
“后来呢?”既然康熙不打算追究,胤禛为何又旧事重提?
胤禛看了宝珠一眼,眼神复杂晦暗,“景熙不罢休,非要让皇阿玛追究、调查,每每上朝都要重提此事,惹得皇阿玛烦不胜烦,最后只能虽然找了几个人前去调查。”
宝珠有些无语,“随意找几个人?这样轻慢的态度,怎可能调查得到东西。”
但事实就是,调查到了。
康熙随便派去的几个人不但调查到了“东西”,这“东西”还正巧就是康熙最忌讳的东西——
那几个人调查到的宴会名单,直指太子结党营私。
康熙对太子“结党营私”究竟有多痛恨呢?只看康熙尚未对胤礽生出太多不满的三十六年,胤礽只是因为接见了几个内务府的中下级官吏,不但他自己被康熙训斥,胤礽当时接见的几个官吏也尽皆被治罪或处死,之后更是将与太子关系亲密的朝中重臣索额图圈禁致死,便能窥见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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