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蓉没料到正好那天是王子洋值班。
她和兰芳赶到人民医院急诊室时,王子洋正在治疗室给张洪的伤口缝针。王子洋戴着口罩,安蓉一看他那双女人般的丹凤眼就知道是他。张洪伤及的地方是头顶,伤得不重,破了一层皮,也就是十来针的事。但张洪面如土色,手不停地颤抖,他吓坏了。张洪是安蓉见到过的胆子最小的警察,坐兰芳的车他就会经常发出尖叫。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警察胆子会这样的小。有时候,安蓉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王子洋一针一针地给张洪的头皮缝合,针穿过头皮的声音让人起鸡皮疙瘩。王子样的表情严肃,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张洪的头皮。王子洋十分认真,仿佛在做一件细活,仿佛兰芳和安蓉根本就不存在。这个时候的王子洋应该是很有魅力的,他身上还有一种男性香水的味道慢慢地渗入安蓉的心里……王子洋很快就给张洪缝好了针,他抬起头平静地对兰芳说:兰大记者,张警官没事的,就是伤了一层皮,两周就可以拆线的,如果不感染的话。
王子洋说完话,走了,临走时,他盯了安蓉一眼,安蓉慌乱地避开了他锐利的目光。
张洪此时是一只受惊的兔子,面容憔悴,目光惊恐。
大大咧咧的兰芳现在也温柔起来,她在安慰着张洪:没事的,很快就会好的,明天我烧水鱼汤给你喝,乖乖。
兰芳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属牛的警官张洪。这让安蓉觉得十分滑稽,她死也不可能找一个这样的男人,她不明白胆小的张洪是怎么当上警察的,她更不明白的是公安局怎么会要张洪,不知是张洪自己搞错了还是公安局搞错了。安蓉看着他们卿卿我我的样子,心里有点酸,一层淡淡的泪意浮上了她的眼睛。
和张洪在一起,兰芳就不理会安蓉了,她让安蓉自己打车回家,她要送张洪回家。张洪在兰芳的搀扶下出了急诊室的门,上了兰芳的车。兰芳来不及和愣在那里的安蓉挥手说再见,车就飞了出去。安蓉想,兰芳这样开车,迟早要出事的。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右眼皮又突然跳了跳。
安蓉感觉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
她一回头,就看到了王子洋。
她十分惊讶,王子洋那么快就换好衣服了。他穿着一套笔挺的黑色西装,里面白衬衣上的一条红色领带是她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王子洋就是在无人的黑夜里,也总是把自己打扮成绅士的模样。
王子洋笑了笑,低声说:小蓉,我以为你失踪了呢,你去哪了,电话也打不通。我送你回家好吗?
看着王子洋,安蓉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一下,随即又硬了起来。
她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到了街旁,上了一辆的士。
王子洋站在那里,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在了红色的领带上。
坐在的士上,安蓉心里还是抹不去王子洋温情脉脉的声音。她没料到一从水曲柳乡村回来就会碰到他,她的心情立即灰暗起来,她真想马上回水曲柳乡村去,再也不回赤板市。路边灯光闪烁,一辆又一辆车从车窗外闪过,正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兰芳打来了电话,她一定是边开车边和安蓉说话。兰芳叙述了张洪的受伤经过:作为户籍警的张洪在一个小区里碰到一个企图入室偷窃的小偷,他没敢冲上去擒住小偷,而是大声惊叫,希望自己的叫声把群众吸引出来帮助他抓小偷。他没有想到小偷会朝他冲过来,在他的头顶盖了一板砖,他晕乎乎地倒在了地上,要不是出来了许多群众把小偷抓住,大家还不知道张洪为什么会躺在地上呢,群众分成了两帮,一帮把小偷送派出所,一帮人送张洪去了医院……
这是一个索然无味的故事,安蓉挂掉了手机,她突然觉得出租车里安静得可怕,静得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车窗外,街灯快速晃过,街边一些模糊的影子也一晃而过。一道绿光从挡风玻璃上划过。
出租车像一片叶子在大街上掠过,无声无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