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并不着急,点了一根烟站在路灯旁。
家教的那户人家就在一楼,从这个角度,能透过微微敞开的窗帘,看到坐在桌边正在教导学生的于菟。
她微微垂着头,发丝从鬓角落下,一边讲解,偶尔伸手将头发拨到脑后,目光十分认真,偶尔带着浅笑。
虽然听不见她的声音,但一定是温柔亲和的。
看了一会儿,想起刚才徐庆说的话,迟楼忍不住抬起右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对着灯光,打量着自己无名指上的银戒,上面“yt”的字样清晰可见。
因为长时间佩戴,磨损得更加光滑,仿佛天生便铸造成这个模样。
灯光之下,戒指折射着漂亮的光先。
迟楼微微眯起眼睛。
“大哥哥!”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迟楼一回头,看到于菟家教的那个小孩儿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阳台,正隔着纱窗看他,圆乎乎的小脸十分讨喜。
他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没从窗户缝隙中看到于菟,下意识按灭了香烟,抬手在嘴边扇了扇才走过去。
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孩子。
“怎么了?”
一靠近,他就发现眼前这人有些面熟,以前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大哥哥,我以前见过你的。”小孩激动地跳起来,要不是纱窗隔着,迟楼觉得他能直接从阳台蹦出来。
眉心微皱,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来以前他和于菟从老家回来的时候坐大巴,前面有个捣蛋的小孩子,和眼前这人长得有些相似。
还没等他说话,小孩又激动道:“大哥哥,你还给过我果的!”
介于眼前的人是于菟的家教学生,迟楼经他这么一提醒,下意识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里面除了打火机和一些零钱,什么也没有找到。
直接道:“我现在没糖给你。”
小孩却不在意,满脸笑容,看上去十分高兴。
“看见老师的时候,我就觉得以前见过的。可是老师好像完全不记得了,大哥哥,你是来接老师回家的吗?”
迟楼这才想起那天在大巴上,于菟睡了一路,根本不知道还有个孩子坐在前排。
他微微点了一下头,靠近了些。
“别惹老师生气,知道了吗?”
小孩撅了撅嘴,一脸认真道:“我可乖了,才不会惹老师生气。”
迟楼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要是你乖乖听话,下次哥哥给你带糖来。”
小孩却摇了摇头。“我不要糖,大哥哥,你可不可以让老师把题目写简单一点,太难了,我不会写。”
迟楼干脆地插兜:“不行。”
小孩嘴巴一瘪,快哭了。
“可是我不会,难道大哥哥还要听老师的指挥吗?”
迟楼勾起唇角,月光下微微点头。
“没错。”
闻言,小孩惊讶地睁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老师好厉害啊……”
正说着,于菟似乎写完题目走出来,看到迟楼和学生隔着纱窗说话,惊讶地看了看两人。
“你们在做什么?”
“他让我跟你商量,题目出简单一点。”迟楼朝小孩微微抬了一下下巴,直接道。
闻言,小孩慌得上蹿下跳,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说。”
于菟看到两人的样子,明白过来。
“今天之后就可以简单点了。”
“真的?”
“嗯,你写的很好。”
迟楼看到她近在眼前,偏偏两人面前隔着纱窗,有些难耐。
“家教结束了吗?”一边说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几分钟就到了,差不多可以了吧?”
“快好了。”于菟摸了摸小孩头顶的碎发,道:“我帮你重新批改了刚才的作业,去把错题写一遍,今天晚上就可以结束了。”
闻言,小孩立即愁眉苦脸起来,小圆脸耸拉着,蔫蔫地回了书房。
于菟这才走到纱窗旁边。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迟楼笑了一下。“很久之前。”
于菟一脸疑惑,歪头想了想,没有再深究。
“在等我几分钟,很快就好了。”
说完,快步回了书房。
等小孩重新写完几道题,迟楼才在门口将人接走。
小孩已经被刚才的几道错题虐得眼泪汪汪,眼巴巴地站在门口抽抽嗒嗒。
看到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眼角带着泪珠。
“大哥哥,老师是你的女朋友吗?”
两人正要离开,听见这句话,于菟脸颊顿时一红,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迟楼已经回过头。
“不是。”说着,伸手揽住于菟的肩膀,将人拉到身旁,脸上带着笑容。“这是哥哥的准妻子,以后让你写题,就乖乖写题,知道了吗?”
小孩眼泪吓得要掉下来,乖乖点头。
“好。”
一直走出小区,于菟脸颊还是通红。
“你吓到他了。”
迟楼不在意道:“那孩子胆子大得很,没事。”
说着,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再过几天考完试,应该还有一个星期。”于菟计算着时间。“怎么了?”
“我想去你的老家过年。”
于菟微微一愣。“我的老家?”
迟楼转过头来。“你之前答应过我,以后过年的时候,可以去找你。”
“好啊。带上墨斗一起,不过你的工作怎么办?”
“过年的时候工地都休息,是正常的放假时间。”迟楼道。
于菟计划着需要准备的东西,上次回家太匆忙,很多东西都没准备,这次如果两人回去过年,要多准备些年货。
她心思微动,想起另一件事,坚定地点头。
“等我考试结束,就开始准备。”
于菟平时学习就十分认真,成绩保持得很好,在学期末大多数学生都开始奋笔疾书的时候,她看上去反而轻松了不少。
白天在图书馆看书,晚上家教上课,偶尔还能抽出时间去工地看看迟楼的工作。
等考试结束,成绩还没出,她就开始准备回家的东西了。
老家的保暖不太好,被子也有些潮,一年没人住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很多东西都要带新的。
迟楼刚出门,去工地做收尾工作,于菟一个人在家整理清单。
刚写到一半,门铃突然响起。
于菟把怀里的墨斗放在地上,起身来到玄关,刚把门打开一条缝,一只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突然伸进来,强势地拉着门扉,直接把门推开。
力气很大,推得她向后退了半步。
刚站稳,却见崔蕊站在门口。
现在正是冬天,天气越来越冷了,她穿着毛线裙,戴着帽子,精心打扮,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迟楼呢?”
大门一开,墨斗撒欢地要往外跑,被于菟眼疾手快地抱了回来。
“他出门去了。”
崔蕊深吸一口气。
虽然她现在只是站在玄关,却能看到里面温馨的布置,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
“看到迟楼过这种生活,难道你就不会心疼吗?”
“你指的是什么?”于菟有些不解。
崔蕊指着房子里面,怒道:“这样的房子,这样的工作,这样的人生,迟楼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他是迟家的人,他理所应当继承迟家的一切,而不是现在这样,在这里受苦。”
于菟抱着墨斗,葱白手指没入绒毛中,一下一下地轻轻梳理着。
“你喜欢的是迟楼?还是迟家的迟楼?”
崔蕊皱着眉。
“他们不是一个人吗?”
于菟却微微摇头。“不是。”
崔蕊似乎并不理解,看了她一眼,坚定道:“我一定会说服迟家,把迟楼接回去的。”
“你确定他想回去?”
“如果能过更好的生活,谁会愿意蜗居在这种地方?”崔蕊理所应当地反问。
说着,攥紧拳,看了一眼于菟,“我会把迟楼带会迟家的。”
于菟的神色却十分平静。
“这些话,你应该去和迟楼说。”
崔蕊身体微微一震,像是被戳中痛处。
如果不是在迟楼那儿说不通,她也不会来这里。
如果不是迟楼彻底把她拉黑了,她也不会来威胁于菟。
“我会把他带回去的。”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消失在事业中。
于菟抓了抓墨斗的背,听见它发出的呼噜声,关上门,手机上传来了迟楼的消息:“整理得怎么样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凌乱的客厅发道:
“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