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朱莉交给他的买命钱,用来向法官买巴克父子和帕奇医生的命。“你说过,你要你觉得,不能是我觉得。”
说罢伍德朝达里欧指指点点。
“他要是说他觉得,你在乎吗?我说我觉得,你在乎吗?不,你不在乎。谁都不在乎!这世上讲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放到几十年后,应该有学者出来说,这是普世价值观,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道理,但它摆到每个人面前的时候,没人会在乎别人的对错,只关心自己的得失,甚至有时候自己的对错他自己都不在乎,犯法的,杀人的,吃人的,恶人就是这么来的”
伍德撸起袖子,拍了拍朱莉腰上的枪。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给我钱?”
朱莉说:“拿去送给法官,法官收了钱,你就能活,这条路我早就走通了,还给你走了不知道多少遍。”
伍德问:“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给我钱。我杀了人,要给人家善后,求个心安理得,至少不能让他们变成枉死的游魂野鬼,要死个明明白白,要冤有头债有主,给棺材的意思我明白。给钱,我不明白。”
朱莉沉默了,她的心开始乱了。
“我说,你犯了错,要拿着钱去买命。”
伍德耸肩:“我错哪儿了?”
朱莉怒喝:“你杀了人呀,弟弟,你糊涂了?三条人命呐。帕奇还是几位法官的私人医生。你要我怎么办?”
伍德将纸钞送了回去,啪的一声敲在姐姐头上。
“钱你拿走,我死的时候,你丧衣都得卖了,你护着家里,不肯让劳工和下人吃苦,你和他们吃一样的东西,你是舍不得钱。”
伍德又把钱袋子系上姐姐的脖子,从姐姐腰上把枪拿了回来,指着棺材。
“他们一个卖药,用吗啡给人灌废了,再收钱治好接着灌药。一个拿钱杀人,杀不死的就下毒,还有一个是土匪,哪一个不是死得其所?寿终正寝?我不该去交钱,我该去领赏!”
“你斗不过他们的……”朱莉说:“弟弟,别干傻事,你还年轻,我想送你去王都念书,你要当大官,你能比这几个法官还厉害,到时候这些人恨不得来舔你的脚趾头。”
伍德扶着额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
“我的脚趾头是泡了长生不老药?”
朱莉:“我不是这个意思。”
伍德:“那你是什么意思?”
朱莉解释道:“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伍德:“我听明白了,我倔强。”
朱莉气得七窍生烟:“谁让你倔强的?!”
伍德指着姐姐的鼻子。
“你打出去的六颗子弹,我家那么大的园子,花圃那棵歪脖子树下边,你爹的那片小坟,还有你刚教我的,我现学的,它们叫我倔强。”
朱莉低下了头,左右张望着。
清晨街上行人不多,宅邸大门前只有主仆三人。
她戳着达里欧的心窝子,把这雇工翻了个面,面朝棺材的方向。
达里欧刚想回头问一句。
“主子?你干什么?”
朱莉说:“你别看,我哭会儿,哭起来特别难看。”
等她再回过头去,去面对那个弟弟,面对那个“陌生人”时。
她紧紧抱住了伍德,往老弟的肩膀上擦着鼻涕和眼泪。
“弟弟,弟弟呀。”
她说不出话,她太难了。
“弟弟,我的亲弟弟……”
指甲抠着伍德的脊梁,她想不到什么柔软别扭的词,只能说出铿锵坚硬的话。
“你别死了,千万别死了,我指着你活呢。你这个魔鬼……”
她抱得很紧,伍德喘不过气来。
她抱了很久,像小时候,伍德穿着开裆裤不过两根手指头那么大的时候。
薇薇带着果篮,往大门外瞅了一眼。看得羡慕了,眼红了,对着伍德小少爷喊。
“我也想……”
伍德说:“不你不想。”
紧接着,他推开了朱莉,拉着达里欧的胳膊爬上马车,准备去镇上讨回他应得的“赏金”。
在路上,伍德问达里欧。
“我问你,红头发的。”
“我叫达里欧,有名有姓。”达里欧应道,“达里欧达芬奇。”
伍德说:“好,达里欧,我们才刚认识。我问你,你是良民对吗?”
达里欧点头。
伍德又问:“你懂法吗?”
达里欧琢磨了半天。
“懂一点。”
伍德敲着重点:“我说的是,北方联合盟约治下,北方列侬王国的法律,有宪法在先,王法在后的那种法。”
达里欧无奈:“你还是请个律师吧。”
伍德问:“你说你是个良民,怎么会不懂法呢?”
“不是每个良民都学法的呀!小少爷,而且椿风镇上就没几个人读法律,这里是个法外之地。”达里欧满脸的无辜,“他们用不着,主子不是说过了吗?法官说了算。”
伍德:“那你一个良民,怎么就学了法?还用得到法了?”
达里欧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得保护自己。”
马车停在法院大门前,隔壁就是治安队。
伍德一脚踢开了棺材盖,任由尸体的恶臭往外飘。
“来!”
面对全副武装的治安官,伍德举起了双手,一脚踢在达里欧的膝盖上。
“我姐吩咐过,现在你得保护我了。”
椿风镇的礼拜六,并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