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妈妈,妈妈。”马成见朝正不再伸手,双手抱着肩癔症一样地叫着。
“妈妈?”朝正伤感,马成象没长大的孩子。
“嗯,妈妈,妈妈。”马成见朝正应答自己,不住地点起了头。
“妈妈?”朝正疑惑起来。
“是,妈妈,妈妈。”马成说着站起身,牵着朝正的手往堂屋走去。虽说都是农村人,可马成家里实在过于脏乱,朝正捡着地方的落脚。
马成领着朝正进了堂屋。地面上阴冷潮湿,靠近门边铺着一张缺筋少角的凉席,上面堆着块不知是白还是灰的被单,这是马成晚上睡觉的地方。再往里是一张斜放的小四方桌,上面遍布着霉点白斑,桌的一角摆着凌乱的碗筷,不知放了多久。
“哥,哥。”马成不知从哪找来块玻璃镜片,不成规则的碎片状拿着也不怕划手,他指着镜子一字一字地说,“妈……妈”,又转身指着堂屋正墙还是一字一顿地说,“妈……妈。”
朝正顺着他的指向,看见墙上严慈的遗容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心里突然就有了耸然的感觉。
马成还在指着镜片北墙说着,“妈妈。”
朝正稳了稳心神,定睛一看,墙上镜框中的严慈老太太头发从中间分开往两边梳往脑后,穿着件暗红色的外套。朝正心想以前倒没在意,马族人办事怎么这么不讲究,遗象中用上了大红色。朝正摇头之时,猛然想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马成,穿着大红毛衣的马成还在指着镜片对他说,“妈……妈。”严慈穿着红色的衣服,马成也穿着红色的衣服,朝正的泪水猛地滑落了下来。他强忍着鼻子中不尽的酸楚问:“阿成,你想妈妈了?”
“嗯。妈妈,妈妈。成儿想妈妈妈。”马成一手拿镜,一手把竖起把头发往两边分了分,又理了理身上的大红毛衣,满脸向往地看着镜片。
“阿成。呜呜。”年已四十的村支书朝正失态地哭了。
从马成家出来后,朝正向父母家走去。朝正想起马宗这一家子越想越难过,想起儿子小剑做的事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当时就抓住活揍他一顿才消气。到了父亲家,朝正看见母亲孙兰唉声叹气地,就问“妈,怎么了?谁又惹您老生气了。”
朝正不问还好,一问孙兰就牙痒痒,“还有谁?还不是你那宝贝儿子?黄牛掉犊了。”小剑昨天将黄牛牵出去让马成折腾了一番,黄牛回家后就不吃不喝。孙兰看护一晚,半夜时分,黄牛哎哎地产下一团还未成形的血水。孙兰说着,心痛地直抹眼泪。
朝正感到胃都要气炸了,连招呼都不打,就往家里跑去。孙兰一看儿子的样子,就后悔不迭。她知道大儿子的脾气暴躁,牛没了就没了,孙子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她在后面拼面命地喊“朝正,朝正。”朝正哪听得到,三步并两步地跑回家。刚好小剑放学回来,手里拿着根马鞭甩来甩去。朝正一把夺了过来,没轻没重地就抽了上去。
小剑被打跑了后,中饭没有回来吃,朝正硬着心肠不找,也不许倩尧找。倩尧骂了几句朝正无情后,也没有去找。做过老师的她明白,小剑确实需要管束一下了。晚饭的时候,小剑仍没有回来。倩尧坐不住了,刚想说要出门寻一下时,朝正先开口让她去爷爷叔叔家看看儿子在不在,不在的话再去他几个玩伴处找找。
倩尧看着朝正,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想想又算了,她掉头出门寻儿子。妻子一出门,朝正坐在饭桌前,突然觉得冷清了,心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寂涌了上来。他心里一惊,以前独吃独睡,没人管没人闹,说不出的逍遥道不尽的快活,偶尔有人在身边时,还烦躁不安,埋怨不能静心静气地做事,如今这是怎么了?
再一想心下释然,所谓的从前已是十来年前,光阴如梭,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已被岁月抬举成不思进取的半大小老头了。那时候志高向远,总觉得天下舍我其谁,艰苦只不过是出人头地的台阶,孤独更是木秀于林才有的骄傲;现在年过不惑,也不舍起家的温馨了,妻子的叨唠是日子的乐趣,孩子的调皮是生活的年轮。朝正叹了一口气,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