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戒备在前,双脚一前一后硬生生地定住了,这才没在屋里屋外六只眼睛下出洋相。
我在心里痛骂了一声自己太没出息,定了定神,才发现门后其实有灯光,只不过十分黯淡。第一眼没看到上官飞鹰的人影,只看到了一扇残破的窗户,外面黑漆如墨,让人有种错觉,似乎那不是一扇窗,而只是用墨汁涂抹在墙上的一个四方形。窗口的朝向,与我来时的方向相反,所以我才一直没发现,原来房子里点了两盏灯。
蜡烛直接竖在一张破桌上,没有蜡台,破桌立在窗户正下方,桌子两边也没有椅子。没有床,这在我的意料之中,房屋废弃已久,即便有床也早已破烂不堪,成了一堆腐蚀的木块。我站在门口,借着灯光看到左边的墙面斑驳陆离,就像不久前被水浸泡过;我把目光移向右边的墙,那里面对面摆放着两把椅子,明显是从破桌旁边移过来的。
一把椅子空着,离我只有三步之远。尽管光线相当昏暗,我依然看清椅面上撒满灰尘,椅背上布满蛛网。
另一把椅子离我大约八步,上面坐着一个人。正是上官飞鹰!
与想象中不同,我看到的并不是盛气凌人的枭雄,而是一个垂死的老人。
上官飞鹰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双目微闭,嘴角还残留着血迹,血液一直流到下巴,周围的胡子也因血液凝固而结成一团。胸前有一道伤口,大概是剑伤,看得出伤口很深,有可能已经穿透到后背。他仍然活着,是因为伤口在右胸。否则,我见到的可能就是一代豪雄的尸体了。只不过,即便没伤到心脏,我猜测他还是活不了多久。
伤口没有包扎或作别的处理,还在渗血,右胸的灰布长衫被血液浸湿了一大块,有几滴已经掉落在他坐着的椅面上。
我想起了金城赌坊的二楼上,其中一把椅子的靠背留有大块血迹。如果我猜得不错,那应该是上官飞鹰坐过的椅子。也就是说,他在那里就已经受伤,凭着隔间里的暗道一直逃到这里。然后,坐在我眼前的这把椅子上等死。
他身上应该没别的伤口了,但衣服上除了胸前的血迹,其它地方到处是灰尘和污渍,这与他的身份个性不相符。想来也是迫不得已,所谓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这一路上逃亡,摸爬滚打肯定少不了,能够活着走到此处已算幸运,衣服脏不脏已经顾不上了。惟有坐姿,依旧残存着一丝豪气,或者说尊严。身子很端正,双脚张开与双肩差不多等宽,呈外八字摆放。双手自然下垂,手掌向下俯卧在膝盖上。
尽管在外面时,我便从他说话的声音里推断,他要么极度劳累,要么受了重伤,但见到这个奄奄一息的形象,我还是大吃一惊。一下子怔在门口,进退失据。
上官飞鹰双目睁开,简短有力地命令:
“把门关上。”
我依言关上门,背贴在门后,接下来还是不知所措。
他微抬右手,伸出食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又一次简洁地命令我:
“坐下说话。”
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威严。若在平常,依我的个性,可能会拒绝这种完全不顾别人感受的命令式语气。但此情此景,张显自己的个性除了显得残酷以外,毫无意义。于是我向前迈出三步,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左手的残剑早已收入腰间包裹,右手仍然握着长剑,但剑尖垂在身边的地上。我尽量让它落地时没发出声音。
这一回先开口的是我。我问他:“你让归无情去找我?”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下巴一点算是承认,淡淡地说:“他还真有点本事,居然这么快就把你找到了。”
我冷笑说:“我以为是你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看来我猜错了。若他没经过你的指点,而是凭一己之力找到我,那么只能表明,他心里有你所不知道的秘密。”
我躺在箱子里,被抬到那个偏僻的半山腰,应该只有朱玲及其亲信知道。我一度以为聚鹰帮抓了朱玲,或者抓了她的亲信,逼迫她供出我的下落。听上官飞鹰的语气,似乎没料到归无情居然能够很快找到我。从此可以推断,假如朱玲真遇到什么意外,至少不是出于上官飞鹰的旨意,而是归无情的个人手段。
这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也更加复杂。
上官飞鹰眼皮耷拉下来,稍作沉吟,随即叹了口气道:“他的本事不小,你的本事更大。”
我无奈笑了一下:“这话听着不太像是夸我。”
上官飞鹰道:“金城赌坊的秘道入口如此巧妙,一般人根本找不着,即便进入秘道,路线这么复杂,也会在里面迷失,三五天出不来。我以为杀了可能传递消息的五个亲信,便没人可以在短时间内找到这里了。可你却毫无阻碍地跟踪而来,坐在我面前。”
我心里一颤,说:“五大护卫是你自己杀的?”
上官飞鹰淡漠地说:“我不能忍受被人出卖。”
我眼睛看着他胸前的伤口,下巴点了点道:“这又是谁干的?据我所知,普天之下,几乎没人有这份本事。”
上官飞鹰答:“这人就在厅堂。”
我大为惊讶:“你是说李开心?”
上官飞鹰叹道:“没错。普天之下,只有他的剑能洞穿我的胸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