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正面门上的兽环,似乎也只是画上去的一般。
我将手伸了过去。这一次,再没有任何阻拦,感觉抓住一团空气一样,我将那沉重的大门缓缓的拉开了。吱咯之声响起,虚空之门完全打开,露出一团永恒幽深的黑暗,那黑暗的空间在门内不断的旋转扭曲,谁也不知道就这样贸然走进去会发生什么。
“雪戈,小心站开些。”凌玄发提醒道,幸亏他的提醒,否则,我的心神在那一片幽深吸引之下,大概已经不由自主的踏进去了。这时我才注意到,我已经抬起了一条腿正准备跨出去。
“现在怎么做?”
“让火凤凰驼着你,当飞天玉宇两人将魔圣天君引过来的时候,用你身上残存的秩序力量加上迦楼罗王身上的部分秩序力量,将他暂时封堵在这里,我会用音乐的力量将他引入虚空之门。”凌玄发说道。
此时,凌玄发已经拿着那古怪的木琴走向虚空之门,就在跨入大门的瞬间,他停了下来,悬空坐在门侧。横抱着吉他,凌玄发悠然弹奏起来。那六条简陋的琴弦,在他指力激荡之下,居然演绎出一片连绵宏大的乐声。我仿佛在他的乐声中看见了一望无际的苍茫大海,海面上那水天交接的远处,隐隐的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那是风雨中飘摇的一艘海船,百十个人在上面惊呼挣命。雨,越来越大,浪,越来越高,风,也越来越疾。突然,乐声一变,景况也跟着一变。意念中,源源不绝的黑暗元素从那涌动的门内上下翻滚着,汹涌奔腾而出,眨眼将整个世界吞没,我们几人所处的水面上,似乎已是这世界唯一的乐土。飘飘袅袅的天籁之声,从那闪着微弱光芒的天顶上缓缓流溢下来,无数的天使正为世界的新生歌唱福音。
在这样的幻像之中,飞天玉宇两人也折返过来,那魔圣天君自然也跟了过来。此刻,魔圣天君已经不再变出分身,无数黑衣人合成为一个黑衣的人体。眼见凌玄发就要走进虚空之门了,魔圣天君疯狂的冲了过去,想要抓住凌玄发。当即,我与迦楼罗王发出了各自体内的秩序力量,将门前这小小一片水面笼罩,使他无法返身逃窜。
凌玄发手中的木琴开始发出一股金属碰撞的激越之声,那震荡的琴声撞在耳朵里一阵心摇神驰,使得魔圣天君放弃了攻击,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他一步步的踏过去,三米,两米,一米,半米,他抬起了右腿,眼看就要一步跨入虚空之门。成功了,我这样想着,却就在这瞬间,那魔圣天君一个倒飞,跳了回来。
“拦住他!”凌玄发大喝,同时叹道,“小戈,刚才你分心了。”我也立刻明白,正是接近胜利瞬间,我心神的跳动使得形成在虚空之门周围的这张大网松懈了,使得魔圣天君趁机逃出了凌玄发琴声的诱惑。
似乎撞在一张无形大网一般,魔圣天君的身体在空中一个反弹,掉在了门外两米附近的水面上。骑在火凤凰背上的我,同时感觉发出的秩序力量受到对方的撞击,几乎撞开了一条口子,立刻收束心神,加强这片由秩序力量形成的小小结界。
飞天玉宇两人当然不会任魔圣天君逃逸。在这片狭窄的空间内,一场最后的搏斗开始了。
转瞬之间,魔圣天君号叫着化身一头怪兽,浑身披着尖利的乱毛,他那鳄鱼大嘴的嘴角翘出四条闪着寒光的獠牙,头上冒出两条闪光的绿色触须,他的背上生出一对惨白的骨翅,后面再长出一条蝎子似的尾巴。他左手已经化为一个铁钳,剪动的刃口中隐约一排锋利的锯齿。另一条右手,则化作一柄长长的利剑。
旋风一般的攻击瞬间发动。
黑色的利剑发出轰隆的啸鸣,刺向飞天。飞天不避不闪,手中的血河斧也砍向魔圣天君。两人的武器还相距半尺之时,各自发出的斗气也被压缩在那狭小的范围内,暴闪一团黑赤交加的光芒,力量相持的瞬间,两柄武器还是在空中相遇,发出巨大的碰撞声音。曾经所向无敌的血河斧斩在对方的利剑上居然纹丝不动,飞天倒觉得自身一阵剧烈的震动。“去——!”魔圣天君一声怪叫,全身鼓胀如球,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右手利剑直上传出,竟然将飞天震飞了出去。
“看剑!”玉宇的双手重剑也切破空气,激出一片片碎裂的斗气,斩向魔圣天君。那一片片刀片似的斗气反弹回来,割得我脸上生痛。只见那些斗气先已割在魔圣天君那粗糙的表皮上,他却浑然不觉,左手反撩,铁钳将玉宇的重剑夹在中间。眼看玉宇涨红了脸,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双手,重剑一寸寸的压向对手,却又一寸寸的被对手挡了回来。蓦然,又是一声怪叫,只听呛啷一声,那跟随玉宇身经百战的重剑居然拦腰被剪为两段!趁着玉宇握着半截断剑发愣的瞬间,魔圣天君右手利剑已毫不留情的刺了过来。
“退呀!——”我大喊着,却又毫无办法。只听噹啷一声,那柄漆黑无比的利剑戳在了飞天及时扔过来的血河斧刃口之上,玉宇也趁机逃过一劫。他转过身来,胸口已是血红一片,原来,刚才魔圣天君凛厉无匹的剑气还是刺伤了他。
“奶奶的,看来要用绝技了!”飞天自嘲着,抓回血河斧,奋力一挥,顿时空气中扬起一片黑色的浓雾,向魔圣天君席卷过去。
飞天也跟着冲了过去,在那片浓雾中与魔圣天君一阵激战。刹时之间,我们都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听见里面不时传出飞天或魔圣天君的怒吼,要不就是兵刃相撞的声音,有时是血河斧撞在对方的剑上,有时是对方的铁钳夹住了血河斧。幸好,血河斧这柄创始神用过的大斧并非一般武器可比,无论如何是不会断折的,而且,其威力也与使用的人有关。当挥动斧头的人怒气与斗气发挥到极点的时候,也就是它的威力向极致发展的时刻。那片浓雾不断的收缩变形,不断的刮起上扬又层层跌落,轰隆爆炸的火光与巨响也不时扯破雾气传出来,使我们偶尔可以瞥见其中激烈的战况,只是,那惊鸿一瞥却并不能看清里面真实的情景。
此时,凌玄发的琴声也一直没有断绝,他的手指在木琴表面上下飞舞,不断从这根弦跳到那根弦,要不就将六根弦一起拨动,发出金铁铮铮之声,震慑着魔圣天君的心神。而我与玉宇,则只能在一旁观战。玉宇刚才所受的剑气之伤显然不轻,鲜血不断的滴答着,一直没有止住。
蓦然,只听那黑雾中传出飞天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血河斧也脱手从里面飞了出来。糟糕,难道飞天危险了?一个念头尚未转过,那片雾气已整个消散,飞天倒在空中,双手虎口之间以及胸口都在流血。那魔圣天君却似乎并无大碍,只是右手的利剑已经被齐根斩断,掉落水潭里。
完了,我心想,大概今天我们已无法阻止魔圣天君了。
“嘿嘿,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打败我?你也太天真了,我是不死之身!”魔圣天君狞笑着一步步走向飞天,左手铁钳猛的朝他的头部砸落下去。
“啊——!”我叫出声来,同时,魔圣天君也叫出声来,凌玄发一直飞弹的琴弦也居然在这瞬间六根一起震断。魔圣天君胸口、四肢一起跟着爆裂开来,整个身体也倒在飞天面前。原来,刚才飞天奋起血河斧之力,已经将魔圣天君重创,只是在魔圣天君自身强大力量控制下一时未能发作。凌玄发那古怪的琴声却在琴弦断裂的瞬间起到了一种激化的作用,使得魔圣天君所受的重伤顿时发作了。
“就算你是不死的,但现在也该回去继续睡你的大觉了!”飞天挣扎着,一腿踢向魔圣天君倒下的躯体。他那黑色丑恶的身体在这股残余力量的踢动之下,朝着虚空之门飞射过去。在门口的瞬间,魔圣天君动了动左手铁钳,似要抓住凌玄发一起坠入那虚空世界,凌玄发将那木琴砸了过去,他的铁钳夹住了木琴,与那琴弦断裂的木琴一道坠落那永恒的黑暗之中,久久仍然传出魔圣天君最后的凄厉惨叫。
“结束了吗?”我挣扎着过去扶起飞天,问凌玄发。
“或许吧。不过,今晚,至少已经结束了。我,也要回去了。”说着,凌玄发抬头看了看天上。此刻,天色恢复了正常,弯弯的弦月出现在天空中,看样子就快到今晚十二点这个最后时刻了。
“飞天,这次我真的服了你了。”玉宇也挣扎着说道,他终于在与自己争斗了几万年的对手面前低了头。是呀,今晚若不是飞天拼出最后的力量与魔圣天君搏斗,恐怕现在我们大家都已经没命了。
“大哥,你就要走了吗?”我扶着飞天,走向凌玄发。黑色汹涌,具有无限黑暗元素量感的虚空之门,就在他的身后。
“时间快到了,我必须得走了,那边,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这里,也有许多事情等着你,等着你们!”他伸出双手,握住我与飞天,“大哥在这里惟有两件事放不下,小戈,希望你帮我做到。”
“大哥,什么事?小弟一定做到!”我握紧了他的手。
“一件,是我的妻子湘儿以及她所带着的那个孩子,我的孩子,他们母子的下落,希望你帮我找到。就算是死了,也替我将他们厚葬,我……对不起他们母子。一件,就是我的妹妹玄丝,她已经是你众多妻子中的一位了,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不希望她受到欺负。这两件事,是大哥对你最后的请求。”他热切的望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大哥,这两件事,小弟记住了,也一定会做到,他们几位,都是证人!”我郑重说道。
“那就好!”他重重的摇了摇我的手,“对于你,大哥则已经很放心了,经过这么几年的锻炼,无论是军事上还是政治上,你都已经成熟了,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实现让大陆再次恢复和平的梦想。记住,魔圣天君虽然已经被封印了,但是,他所搞乱的这片大陆还需要你们来收拾!”
说完,他放开我俩,转身走向一片漆黑的虚空之门。他伸出一条腿跨了过去,半个身子也跟着隐了进去,这时,他突然回头,脸上隐然有着不舍,“雪戈,各位,保重了!”
“保重了!”
我们都知道,他这一去,我们将永无再见之日。我忽然想起最初参加魔武速成班报名时,在那个大厅中,蓦然听见他那豪迈的笑声,在许多次危险的战斗中,他替我尽力的出谋划策……
“大哥,保重了……”
他已然转过身去,再也不回头,将另一条腿也跨了过去,全身彻底消失在黑暗的虚空之门中。
他所进入的,当然与魔圣天君所被封印的虚空世界完全不同,那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创造了我们这个世界的世界。他要回到他的人群中,他要去进行他的战争。
那闪烁着怪异光彩的虚空之门,也就在这瞬间嘎然关闭,并迅疾消失在水潭上空。水面,依然映照着今晚柔和的月光,泉水,依然发出先前我们所听到的那些美妙的叮咚之声。
“我们回去吧。”飞天握着我的手,重重的摇着,说道。此时,玉宇也过来了,抓着我另一只手,“我们永远并肩战斗!”
看看旁边地面上的无难,空中飞翔的火凤凰迦楼罗王,我转身深深吸气,说道,“好,我们回去。我们,要迎接我们的战争!”
红云历1846年元月,统一战争爆发,长盛久安的日子不远了。
——旧的王朝必将灭亡,新的历史即将翻开——
(凌玄发的来历,详见拙著《游戏时代》)